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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shù)十尺。其巴山、峽川，有兩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樹如“瓜蘆”，葉如梔子，花如白薔薇，實如“栟櫚”，蒂如丁香，根如胡桃。 【注釋：伐而掇之——伐，砍下枝條。掇，采摘。瓜蘆木——出廣州，和茶樹相似，味道苦。栟櫚——棕櫚樹。栟（音bīng）屬于蒲葵類，籽類似于茶籽。胡桃與茶，“根皆下孕，兆至瓦礫”，苗木上抽。根皆下孕，兆至瓦礫——下孕，在地下滋生發(fā)育。兆，指核桃與茶樹生長時根將土地撐裂，方始出土成長。】 其字，或“從草”，或“從木”，或“草木并從”。 【注釋：從草——寫作“茶”，其字出《開元文字音義》唐開元二十三年（七三五年）編輯的字書，早佚。；從木——當作“梌”，其字出《唐新修本草》。草木并從——作“荼”，其字出《爾雅》。】 其名，一曰茶，二曰“槚”，三曰“蔎”，四曰茗，五曰“荈”。 【注釋：槚——（音jiǎ）。蔎——（音shè）本為香草名。荈——（音chuǎn）周公云：“槚，苦荼?！睏顖?zhí)戟云：“蜀西南人謂荼曰蔎?！?/font>楊執(zhí)戟——即揚雄，西漢人，著有《方言》等書。郭弘農(nóng)云：“早取為荼，晚取為茗，或一曰荈耳?！?/font>郭弘農(nóng)——即郭璞。晉時人。注釋過《方言》、《爾雅》等字書。】 其地，上者生爛石，中者生櫟壤，（櫟字當從石為礫）下者生黃土。凡“藝而不實”，植而罕茂。法如種瓜，三歲可采。野者上，園者次。陽崖陰林，紫者上，綠者次；筍者上，芽者次；“葉卷上，葉舒次”。陰山坡谷者，不堪采掇，“性凝滯，結(jié)瘕疾”。 【注釋：藝而不實——指種植技術(shù)。葉卷上，葉舒次——葉片呈卷狀者質(zhì)量好，舒展平直者質(zhì)量差。性凝滯，結(jié)瘕疾——凝滯，凝結(jié)不散。瘕，腹中痞塊?！墩滞ā罚骸案怪蟹e塊，堅者曰癥。有物形曰瘕?！?/font>】 茶之為用，味至寒，為飲，最宜精行儉德之人。若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肢煩、百節(jié)不舒，聊四五啜，與“醍醐、甘露”抗衡也。采不時，造不精，雜以“卉莽”，飲之成疾。茶為累也，亦猶人參。上者生“上黨”，中者生“百濟、新羅”，下者生“高麗”。有生“澤州、易州、幽州、檀州者”，為藥無效，況非此者！設(shè)服“薺苨”使“六疾不瘳”。知人參為累，則茶累盡矣。 【注釋：醍醐、甘露——皆為古人心中最美妙的供品。醍醐，酥酪上凝聚的油，味甘美。甘露，即露水，古人說它是“天之津液”。卉莽——野草。上黨——唐時郡名，治所在今山西長治市長子、潞城一帶。百濟、新羅——唐時位于朝鮮半島上的兩個小國，百濟在半島西南部，新羅在半島東南部。高麗——唐時周邊小國之一，即今朝鮮。澤州、易州、幽州、檀州——皆為唐時州名。治所分別在今山西晉城、河北易縣、北京市區(qū)北、北京市懷柔縣一帶。薺苨——一種形似人參的野果。苨（音nǐ）。六疾不瘳——六疾，指人遇陰、陽、風、雨、晦、明六氣而生的多種疾病。瘳，痊愈。】 【譯文】 茶樹是我國南方種植的一種優(yōu)良植物。樹有一尺、兩尺甚至幾十尺高。在巴山和峽川一帶，最粗的茶樹需兩人合抱，只有先砍下枝條后才能采摘茶葉。茶樹的形狀如同瓜蘆木，樹葉如同梔子，花如同白薔薇，種子類似于棕櫚樹的種子，花蒂像丁香，根類似于胡桃樹的根。 茶，當做字，從部首上看，或從屬于“草”部，或從屬于“木”部，或者“草”“木”并從。 茶的名稱，第一叫茶，第二叫槚，第三叫蔎，第四叫茗，第五叫荈。 茶樹生長的土地，以長在亂石縫隙間的品種最好，其次是長在沙石礫壤里，(“櫟”應(yīng)當從石寫作“礫”)品質(zhì)最差的生長于黃土平原。凡是種植技術(shù)不嚴密扎實的，盡管種植了也不會長得茂盛。種茶倘若能像種瓜那樣精心照顧，三年就可以采摘茶葉。生長在山林野外的茶葉品質(zhì)比較好，園林栽培的品質(zhì)比較差。生長在向陽山坡而且有樹木遮陰的茶樹，芽葉呈現(xiàn)出紫色的品質(zhì)比較好，呈綠色的則比較差；芽葉如同春筍似的品質(zhì)較好，芽葉短小的品質(zhì)較差；芽葉成卷狀的品質(zhì)較好，芽葉舒展平直的品質(zhì)較差。背陰山谷里生長的茶樹，就不能采摘茶葉，因為它有太重的寒性，喝了會凝聚滯留在腹內(nèi)，使人患腹中長痞塊的疾病。 茶的用途，因為它品味寒，最適合人們做飲料。品行優(yōu)良、德性儉樸的人最愛飲它。如果有人感覺干熱口渴、心胸郁悶、頭疼腦痛、眼睛干澀、四肢煩亂、全身骨節(jié)不舒服，只要喝上四五口茶，就好像醍醐灌頂、喝了甘露一樣清爽甜美。但假如采的時節(jié)不對，制造又不精細，而且還摻雜了野草，喝了就會生病。飲茶也會喝出毛病，就像人們吃人參也會受害一樣。品質(zhì)最好的人參出產(chǎn)于上黨，品質(zhì)中等的出產(chǎn)于百濟、新羅，品質(zhì)差的出產(chǎn)于高麗。而澤州、易州、幽州、檀州出產(chǎn)的人參，就沒有什么療效，更何況用不是人參的冒牌貨來充真的人參呢！假如把薺苨假冒的人參喝了，那么人就有可能得多種疾病。知道了人參有時也會對人體有害處這個道理后，那么茶葉使人體受害的道理也就完全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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