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禹王碑，坐落于衡陽市衡山縣，最早發(fā)現于衡山岣嶁峰，又稱岣嶁碑，與黃帝陵、炎帝陵被文物保護界譽為中華民族的三大瑰寶。

文／左慧元 左昂 尚冠華

關于禹王碑的最早的文字記載 見于西晉和南北朝時代

晉代羅含在《湘中記》里寫道：“岣嶁山有玉牒，禹按其文以治水，上有禹碑”。南朝宋徐靈期在《南岳記》中記道：“云密峰有禹治水碑，皆蝌蚪文字”，“夏禹導山通瀆，刻石名山之顛?！绷_含和徐靈期二人所記碑石立存的位置不同，一說是在岣嶁峰，一說是在云密峰。他們之后許多文人墨客所述碑刻立存地點亦有不同。但從他們的點滴記載可以知道西晉時就有禹王碑之傳聞，但是沒有確證衡山禹王碑立存方位的資料。

岣嶁峰（資料圖 圖源網絡）

南宋史料筆記載：何致、曹彥約共同發(fā)現了禹王碑

南宋史料筆記大家張世南在《游宦紀聞》（見《四庫全書·子部》）中的一段文字頗詳細地記述了禹王碑的來歷。據這本書記載，宋代嘉定五年（1212年）有一個叫何致（字子一）的人到衡山尋找傳聞中的禹王碑，在岣嶁峰下遇一樵夫，樵夫曾說見過一個石碑，上面有字。何致推測樵夫所見就是禹王碑。在樵夫的指引下，穿陡山過深溝，沿懸壁淌溪水，攀籮捫葛幾經周折終于在衡山最高處岣嶁峰上尋見了碑石，上面鐫刻有不能辨識的蝌蚪文。何致把碑文摹拓下來，攜帶拓片到了長沙，將拓片獻奉給轉運使曹彥約，曹得到禹王碑的拓片，十分興奮，又立即派人登山查看原碑，派去的人按何致的路線上去，無論如何尋找再也見不到原碑刻。無奈的曹彥約就把何致所獻的碑刻拓片鐫刻在湘江西岸的岳麓山的峰頂上，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又用泥土把它封了起來。

何致摹拓的碑刻拓片是否是夏禹的真跡，或者何致為了取寵曹彥約，甚至是曹、何二人共謀它求而為，難以考究。雖然曹、何給后人留下了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大禹治水，功成親自撰寫”的碑石，但是給歷史久遠的古代治水活動描繪了一幅奇異的畫圖，給豐富多采的水文化又增加了一枝奇葩。

后人新建禹王碑亭（資料圖 圖源網絡）

據說到了明朝禹王碑才被人從泥土里挖掘出來，萬歷年間湖廣提學副使管大勛把岳麓山上的禹王碑摹刻成碑，樹立在湖南衡陽石鼓山上的石鼓書院。清朝康熙年間，又有人將石鼓書院的刻石摹刻到衡山的岣嶁峰上。今天人們才得以在岣嶁峰上看到禹王碑。

何致尋得禹王碑頗奇，是否屬實，疑問甚多。而以何致或與曹彥約共謀所“發(fā)現”的碑刻的制式和字符與史籍所載頗為一致，曹、何刻石立碑之事尚可信。揣測其目的無非崇敬夏禹，借禹王碑揚己名。

韓愈詩歌的廣為流傳 使人們認為禹王碑的存在為不爭的事實

關于禹王碑的身世，正史中未見有權威性記載，多為附會記述。歷代有關金石碑刻類冊籍，如清代王昶編撰的《金石粹編》也僅收其碑文，沒有附注說明。使禹王碑得到人們普遍認可進而得以流傳與明朝嘉靖大學者楊慎的《禹碑歌》（見《黃河金石錄》黃河水利出版社）不無關系。

韓愈（資料圖 圖源網絡）

《禹碑歌》中有詩句暗示禹王碑的身世。楊慎在其序言中引用唐代大詩人韓愈的詩，除了描述其字符的奇特外，詩中還吟道：“事嚴跡密鬼莫窺，道士獨上偶見之。我來咨嗟涕漣湯，千搜萬索何處有？森森綠樹猿猱悲?！睆闹锌梢粤私獾揭淮暮理n愈亦被禹王碑所吸引，曾親自登上岣嶁峰尋覓禹王碑，終沒有見到其碑。留下“道士獨上偶見之”的詩句。

雖然楊慎的《禹碑歌》沒有十分確切的記述。但是后人在摹刻禹王碑時往往將《禹碑歌》一同摹刻。古代大約也有名人效應，于是韓愈的詩傳開來，以訛傳訛，似乎禹王碑存立在岣嶁峰是不爭的事實了。

禹王碑出現在宋代 或許與宋代水患嚴重的社會歷史背景有關

唐宋以前南岳衡山是否有禹王碑或者大禹題寫的“真跡”現在已無從考證，成為千古之謎。而何致所拓摹的禹王碑應該是存在的，至今屹立在岳麓山上的禹王碑和史籍記載相符合，但是不能確定何致拓摹的禹王碑是大禹的真跡。禹王碑是在宋朝現世的，距今也有近千年的歷史了。宋代尋求禹王碑成為當時社會熱點是中華民族的一個耐人尋味的水文化現象，并且有其客觀的社會和文化背景。

《清明上河圖》中的汴梁風景（資料圖 圖源網絡）

如果翻開歷史籍冊，我們可以發(fā)現北宋期間，黃河的災害大大超越前代，河道變遷十分劇烈，決、溢、徙都創(chuàng)造了有記載以來的新記錄。由于北宋京城汴梁（今河南開封）處于黃河下游，河患與統(tǒng)治者的利害關系緊密相連，宋王朝對黃河的治理也就特別重視。在這樣的背景下古代治水英雄自然受到關注，大禹作為偶像或者精神旗幟是順理成章的事，出現禹王碑和尋覓禹王碑的現象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了。后來，禹王碑被輾轉翻刻樹立在各地，人們信“疑”為真與宋代的“禹王熱”不無關系，是宋代“禹王熱”的延續(xù)，是人們對祥和安定生活的追求。

禹王碑可能為后人偽造

多少年來，人們信“疑”為真，把禹王碑作為精神的寄托，視為水利神物。雖如此，但是我們不論從任何角度都不能肯定禹王碑是“大禹親撰”之說。何致、曹彥約的尋碑之謎雖有記載，但正史典籍未有資料可證，其可靠性不能確定，其真實性難被科學認可?？脊虐l(fā)現，商朝時產生的甲骨文是最早比較成熟的漢文字，夏禹時代會有比甲骨文更接近今文的文字嗎？實屬不能。在我國石碑的出現大約在西周時期，那個時候的石碑只是人工特意樹立的石塊，還沒有刻寫文字的功能。《說文》說“碑，豎石也”。至少到了戰(zhàn)國后期才有刻字的“豎石”，以記事、銘功、契約、典籍等為內容。由此可以推論禹王碑的撰、刻至少在秦漢或其后，夏禹治水工成撰立之說難以成立。魯迅在《門外文談》中說岣嶁碑是道士假造的。但尚未有確鑿證據，以待來者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