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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千年的山水畫傳統(tǒng)，中國文化對于“自然”的理解，在世界可謂獨樹一幟。然而時至現(xiàn)代，中國人的自然理解已然世俗化：大喇叭小旗子帶你逛趨向同質(zhì)的山山水水，被導(dǎo)游趕著的游客如同放牛，在完成自拍-合影-發(fā)朋友圈的工作之后，感受祖國的大美河山更像是體力勞動。至于天人合一、天地大美、道法自然，已經(jīng)成為20塊一本的《中國傳統(tǒng)國學大合集必備一本通》中的重要章節(jié)，供30年房貸的中國人在房間中遙想先祖的榮耀。 那么，風景畫在中國就更顯小眾了，與山水畫一起，成為難兄難弟，聲名遠播而少有人潛心欣賞。這其中固然有歷史的原因，但是對于平凡的我們而言，多多涉獵那些經(jīng)典的藝術(shù)，顯然是有益于美術(shù)教育常年被數(shù)語外“借課”現(xiàn)狀。 今來了解一位可能有史以來“畫樹”最多的藝術(shù)家，俄羅斯風景畫巨匠，伊凡·伊凡諾維奇·希施金。 希施金 《松樹林之晨》 松樹林的早晨萬籟俱寂，橫斷的松木與古老的樹干之上，幾只小熊在愉快的玩耍，為為森林平添了幾分活力，隔著畫面似乎可以感受到西伯利亞森林秋晨涼薄的寒意與霧氣。遠處的晨光為森林染上了玫瑰般的金色，開放式的構(gòu)圖為觀者帶來無限的想象空間：晨光幾何？熊往何處？ 顯而易見，藝術(shù)家營造出了一個令人信服的自然世界，而將自己的情感含蓄的隱藏在這個世界中。這就是在我們身邊的森林中常見的一瞬，足以滿足任何人對于林間生活的幻想，如果沒有被狗熊追著跑的話。 自然從沒有像今天這般遠離大多數(shù)現(xiàn)代人的生活。以至于在這個時代討論自然已經(jīng)是個奢侈的命題。隨著科技的發(fā)展，自然已經(jīng)逐步存在于攝影機的鏡頭中，印刷品中，數(shù)字化的媒體中。 那么，什么樣的藝術(shù)家能創(chuàng)作出如此平靜，而以自然為信仰的作品呢？ 顯然不會是那么苦大仇深。 希施金 《莫斯科郊外的午后》 1832年，希施金出生在一個商人家庭。作為一個業(yè)余考古學家，鑒定家，他的父親從小便鼓勵希施金對歷史、自然的興趣。稍顯寬裕的家庭也足以支撐他對繪畫的喜愛，家鄉(xiāng)山林交錯，美麗如畫的風景，令他從小便對祖國的山河帶有深厚的情感，并在以后的日子里為祖國的萬樹立傳，直至死去。 希施金 《冬》 20歲，他孤身來到了莫斯科，開始了長達9年的學院派藝術(shù)教育，并在畢業(yè)后游學歐洲諸國，接觸到彼時轟轟烈烈的印象派運動。這幅《莫斯科近郊的中午》就是他剛從國外回來后完成的作品。對希施金來說,把自然畫得最好的能力并不是最終的目標，在那俄羅斯帝國風雨飄搖的19世紀，如何來用風景畫來表達出自己對祖國大地的情感，推動俄羅斯本民族藝術(shù)風格的形成，成為了希施金新的探索方向。 希施金 《一片麥田》 1863年，可謂是俄羅斯美術(shù)史上最為重要的一年，風雨飄搖的俄羅斯，國內(nèi)尖銳而深刻的矛盾已逐步影響到藝術(shù)領(lǐng)域，東正教與圣像畫的傳統(tǒng)后，在繪畫上全盤西化俄羅斯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新古典主義學院派繪畫過于保守的枷鎖。 幾乎與印象派繪畫造反法國學院派繪畫同一時間，,圣彼得堡皇家美術(shù)學院十四名學生拒絕學院的常規(guī)命題,以退學為反抗。希施金第一時間對他們表達了支持，并在其后共同成立了對俄羅斯繪畫影響深遠的“巡回展覽畫派”，從中誕生了如列賓、蘇里科夫這等巨匠。而這派繪畫，出于政治時代因素，也是對中國影響最為深遠的外國繪畫流派,其中的現(xiàn)實主義繪畫風格影響中國至今。
北方民族總是對松柏充滿敬意，中外皆然。 然而與中國文化語境下的清逸的松樹稍有差別，希施金的《在北國荒野》中的松樹卻帶有幾分孤寂之意。北國大地，夜幕深邃而遼闊，積雪的山崖上，松柏傲然而立。天邊依稀可見飄渺的浮云，清冷的月光令山崖與松柏的雪愈發(fā)潔白，山谷與星空愈發(fā)幽深。 文藝，文學與藝術(shù)。對于19世紀的俄羅斯而言，文學對于藝術(shù)的影響尤甚，這副畫正是以同名詩歌《北國的荒野》為題材，而彼時的整個巡回展覽畫派都是貫徹車爾尼雪夫斯基的“美既是生活”這一美學思想，從而探索出一條俄羅斯民族自己的繪畫之路。 如果從大文化的視角來看，俄羅斯以50年代為分界線，50年以前全盤向西歐靠攏，彼時的精英分子，如十二月黨人、別林斯基等試圖“以西救俄”，認為西歐的今天就是俄羅斯的明天。 然而1848年的歐洲大革命卻為俄羅斯敲響了警鐘，俄羅斯的精英們開始從自身文化中尋找救國之道，巡回展覽畫派的出現(xiàn)因此而應(yīng)運而生，并成為俄羅斯繪畫藝術(shù)的代表，創(chuàng)造出一系列俄羅斯藝術(shù)史上最輝煌的明珠。 希施金 《倒下的樹》 （1875） 到了七十年代，希施金的風景畫作品有了新變化,不再拘泥于以往的對自然的再現(xiàn)，而是進入了一個再造理想化自然的新狀態(tài)。受到車爾尼雪夫斯基美學的影響,開始大膽謳歌自然，如倒下的樹，重新組合過的森林角落。此時的畫風亦如壯年的希施金，激情澎湃的贊頌北方自然之美。 1874年，希施金的妻子意外去世，令他這一時期的作品平添幾分憂郁，并開始思考命運與無常的人生，如上圖《倒下的樹(1875)》，藝術(shù)家感情上的波瀾亦在作品中真切體現(xiàn)，就像一個人生的樂章，情感的旋律含蓄的在畫面中呈現(xiàn)。
風景畫的創(chuàng)作需要藝術(shù)家個體從人類社會中超脫出來，常年的寫生，個人在自然面前的孤立無援，導(dǎo)致這些創(chuàng)作出來的作品往往接近一種烏托邦式的心靈世界。中國人對于山水畫的評價之一即是“可居可游”，而在希施金的畫中，這條也同樣適用，用海德格爾的話講，這畫里便是“詩意的棲居”。
《在遙遠的北方》希施金 晚年的希施金，功成名就，成為一代風景畫巨匠，并為祖國培養(yǎng)了一批風景畫人才，在參加了第26屆巡回展覽后（1898年），于圣彼得堡去世。 在他與巡回展覽畫派的奮斗下，成功創(chuàng)造出屬于俄羅斯本民族的藝術(shù)風格。 如果縱觀他的人生，似乎缺乏了些現(xiàn)代人所認為搞藝術(shù)必須的坎坷、貧困、挫折，一如他的畫作，平靜而充滿森林般的靜謐。然而苦大仇深從來不是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必需品，對于現(xiàn)代而言凄慘、同情更像是一種商業(yè)附加值。 最重要的是永遠是：對創(chuàng)作美好的事物保持終生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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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施金 《在北國荒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