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湄毳

    小小的少年十一歲，喜歡數(shù)學(xué)。

    春天里，他報名參加杯賽，20個題，他對了18道。他說，媽，這次我想報一下復(fù)賽的輔導(dǎo)班，可以嗎？

    媽媽知道小小男孩的心思，他想把去年拿的獎牌再往前換一檔。媽媽打算用這個月家里僅有的一點余款給他報個班。

    爸爸媽媽都在煤礦上班，目前效益不好，爸爸轉(zhuǎn)崗了，不知道前景如何；媽媽所在后勤服務(wù)隊里施行輪崗，每月只開410元生活費。孩子比較懂事，亂花錢的時候不多，這次想報個學(xué)習(xí)班，媽媽想著，把春天里自己打算買春裝的錢挪給孩子用吧，衣服舊一點，照樣能穿。

    媽媽送了孩子去學(xué)校，就去菜市場轉(zhuǎn)悠，看到收底的菜，就便宜買下來。

    春天的早市，晨光一照，金燦燦的。媽媽轉(zhuǎn)著，看著一個魚攤只剩下兩只魚頭了，她湊上前，想講價，因為孩子最喜歡喝魚湯了——

    “道道媽——”有人叫她，“你家道道這回沒參加杯賽嗎？”

    “哦，小博的媽！”她抬起頭來，忘記了去講那倆魚頭的價錢。

    “我家小博對答案，說是對了11道，進(jìn)入復(fù)賽了，你家道道應(yīng)該更好吧？”

    她說：“我不知道，我沒上班，班上有網(wǎng)，家里沒有網(wǎng)，不知道出成績了?！?/p>

    小博的媽伸出手機(jī)來：“我再給你看看吧，昨天看的時候，沒注意找，還以為你家道道沒參加。肯定能進(jìn)！”小博的媽媽說著，點開手機(jī)上網(wǎng)搜。她看了一遍，又看一遍?！暗赖缷寢?，你自己看看，我咋找不到呢？”

    “就是，咋沒有呢？得不得獎，進(jìn)復(fù)賽應(yīng)該是準(zhǔn)的?！彼约嚎矗瑱M看看，沒有孩子的名字，豎著，又一行一行地看，還是沒有看到。

    小博的媽媽于是打電話問當(dāng)?shù)氐闹鬓k方，對方在電話里回答：“我們再核查一下吧，對這個名字，我們也有印象，成績是挺好的?！?/p>

    這樣的疏忽，怎么就落在自家孩子的頭上呢？她不介意這樣的比賽，民間辦的，本來就有一些不靠譜的因素。

    但是孩子在心上向往著呢!這樣想著，有些心疼孩子了。孩子做得這么好，對復(fù)賽充滿了希望——小孩子的心啊，知道真相會多難過哩！

    媽媽想著，在陽光下走著，感受不到春天的優(yōu)美了，只感覺怎么這樣累人呢？

    轉(zhuǎn)眼就到接孩子的時間了，她騎了電動車帶著孩子去書店，孩子要買一本輔導(dǎo)書，她本來有點嫌多余，這時卻主動說去給他買了。孩子開心地說：“媽媽，你真好！”

    她問孩子餓不餓，要不要吃一碗面再去買書。兒子懂事地說：“不餓，買書吧，然后回家做飯吃?！弊詮墓べY開始降，他們就沒有在外面餐館吃過飯了。有時候，他們夫妻不想委屈孩子，孩子也會說：“省一點吧，房貸不是沒還完嗎？”

    她騎著電動車，決定給孩子說明情況。“孩子，你知道嗎？世界上沒有絕對公平，只有相對公平?！彼又f——就像一個人，很努力地種莊稼，澆水，施肥，種得植物長得也很好，豐收了，莊稼也收割好了，裝在倉斗里，滿滿的一斗，比如是金燦燦的一倉斗谷子，正要端回家里去，突然下大雨了，瓢潑大雨，一下子，把金燦燦的這一斗谷粒打濕了，糟蹋了——

    “媽媽，這樣的事，肯定有，并且還很多。”孩子說。媽媽的心一顫。

    “那好，媽媽再給你說——有時候，我們需要為別人的錯誤買單。比如，有一個孩子學(xué)習(xí)很努力，成績也好，但是也有可能進(jìn)不了考試的復(fù)賽，可能就像那谷子一樣，被雨淋了——被監(jiān)考的人忘記裝訂進(jìn)去了，或者被改卷的老師改完之后忘記登記了——這樣的事，你認(rèn)為會有嗎？要是有，你能接受嗎？”

    后座上的孩子神情有點僵硬。

    ——媽媽，我知道了！我杯賽沒有進(jìn)復(fù)賽。

    ——沒進(jìn)就沒進(jìn)唄，多大事呀。媽媽，我不認(rèn)為這有多不好。沒進(jìn)算了。以后想?yún)⒓釉賲⒓?。這有什么呀，比賽是一種玩，知道我能做對就行了。

    孩子連著說的話，讓媽媽的心一下子飛起來，看著孩子依然笑逐顏開的樣子。媽媽的心開成春天里的一朵花。

    孩子，你真的很棒！媽媽由衷地笑了，先前的沉重與糾結(jié)一掃而光，頓時心情輕松得像一朵云。

    ——可是，媽媽，我才不愿意讓別人為我的錯誤買單。那太坑了！

    半天，云朵里落下孩子的又一句話。宛如一滴水，垂在天地間……④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