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人求　廈門大學　特聘教授

　　當今社會，隨著工作、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人們的心理壓力越來越大，每個人都躁動不安，感覺非常累。當你去問別人你累不累、忙不忙時，大家都說很累、很忙，好像不忙不累就不是中國人。法國益普索公司曾調查了二十多個國家，發(fā)現受訪的中國人中有71%的人選擇了用財產來衡量成功，這個數字超過了世界平均水平的兩倍以上。

　　這反映一個非常嚴峻的現實:市場經濟大潮中，金錢至上成了很多人的普遍信仰，成了當下中國人衡量成功的唯一標準。當社會氛圍變得焦躁，每個人都會感到壓力很大。有時候，盡管你覺得自己很成功，各方面做得非常好，如果你沒有錢，別人還是認為你不成功。所以有外國媒體驚呼：中國人太現實了！

　　這種“現實”會造成我們心理的不平衡，引發(fā)各種心理、情緒上的問題。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曾做過相應的調查，結果顯示焦慮、抑郁等精神問題和艾滋病一樣成了威脅現代人身心健康的重要問題。無所適從、焦躁不安……困境已生，我們該如何走出？

心安何處？

　　我先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很久以前，兩條年輕的魚遇到一條老魚。老魚熱情地打招呼：“早上好，孩子們。這水怎么樣？”兩條小魚繼續(xù)向前游著，終于，其中一條忍不住發(fā)問：“什么是‘水’？”

　　我們很容易在單調重復的日常生活之中形成無意識的慣性而不自知：無意識地翻手機、陷入瑣碎的柴米油鹽、忽略身邊的人和事、冷漠、憤怒、抱怨……就像故事中的小魚，長期生活在“水”中，卻不知道“水”是什么。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一種修煉——在繁瑣無聊的日常生活中，時刻保持清醒的自我意識，回歸自我、回歸生活，不再被雜亂、無意識的生活拖著走，而是自我掌控生活的方向。

　　儒學追求“內圣外王”，所謂“內圣之學”即心性之學，“外王之學”則渴求王者的事業(yè)成功。心性之學是儒學的精華，也是儒學的精神原點。通過修身養(yǎng)性、身心的修煉與德行的完善，實現“內圣外王”的理想。

　　我們讀儒家經典，看到孔子講“克己復禮為仁”、《大學》講“明明德”、孟子講“養(yǎng)心莫善于寡欲”“求放心”、《易傳》講“自強不息” “厚德載物”、朱子講“正心誠意” “仁立義行而性定”等等，都是儒家養(yǎng)心的經典表述。

　　儒家養(yǎng)心智慧根植于日常生活，我們可以隨時修煉，用之積極引導人生。它能幫助我們在一個高壓力、快節(jié)奏的社會里面、在我們打拼累了之后，讓我們的心靈得到休整，休整之后抖擻精神，重新出發(fā)。

　　總之，儒家養(yǎng)心貼近心性、貼近生活，指引我們積極樂觀地面對人生、保持警醒、回歸自我，讓我們的心靈靜下來，讓我們的腳步慢下來，讓我們在忙碌的現實生活中不再迷失，重新回到生活的原本幸福的軌道上來，這正是我們今天重提儒家養(yǎng)心的意義所在。

養(yǎng)生莫重于養(yǎng)心

　　通過養(yǎng)心，我們可以獲得內心的寧靜、幸福與健康；通過養(yǎng)心，甚至可以養(yǎng)顏、養(yǎng)德，還可以長壽。養(yǎng)心首先是要從紛繁復雜的世界中，從巨大的生活壓力中，從焦躁不安中，從很多病態(tài)中一一回歸，找到內心的這一片寧靜，從而獲得幸福人生。

　　養(yǎng)心可以養(yǎng)顏?！案褂性姇鴼庾匀A”就是這個意思。一個人飽讀詩書之后，自然就有一種非常高貴的氣質。有人說，30歲以前你可以不為你的容貌負責，因為那是天生的。30歲之后，如果你還沒有風度，沒有氣質，還不夠瀟灑、不夠漂亮，那是你涵養(yǎng)不夠。

　　養(yǎng)心可以養(yǎng)德。通過內在的身心修養(yǎng)，我們能夠養(yǎng)成高尚的人格。養(yǎng)心還可以長壽，“智者樂，仁者壽”，一個人內心充滿仁愛，一定能夠長壽。北京大學哲學系是有名的長壽系，許多研究中國哲學的學者，都是95歲高齡。如梁漱溟95歲、馮友蘭95歲、張岱年95歲……為什么這些學者都如此長壽？因為他們都信奉儒家哲學、講授中國哲學、研究中國哲學。為什么修習儒學會達到這樣一個效果？因為儒家養(yǎng)心就存在于人倫日常之中，一舉一動就是養(yǎng)生，心態(tài)好自然高壽。

　　儒家之學是心性之學。它倡導心性認知與修養(yǎng)實踐的結合，讓我們的腳步慢下來，讓我們的心靈靜下來，教會我們如何安頓好自己身心性命，提升生命境界。儒家養(yǎng)心的智慧，說白了就是一個養(yǎng)心的工夫。

　　工夫特指個體的身心修煉的技巧。儒家養(yǎng)心的工夫豐富多彩，如靜坐、讀書、調息養(yǎng)氣、棋琴書畫、山水休閑、茶道、立志、定性等都是儒家常用的養(yǎng)心方法。儒家靜坐可隨時、隨處進行，不需要特別的儀式和姿態(tài)，甚至可以思考。儒家還通過音樂來修心，休閑方法就更多了，棋琴書畫皆為儒家修心養(yǎng)性的基本路徑。中國古代士人生活都是立體的、飽滿的，他們個個都會彈琴吟唱、能書善畫，?？v情山水，在山水中修行，在運動中養(yǎng)心。

　　儒家還特別重視立志、讀書和明理。立志要立大志，“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如果志向太小，很容易自我滿足。立志就要立志做第一等的人，做第一等的事。如果你把第一等的人給別人做，你去做第二等人，就是自暴自棄。在某種意義上說，讀書就是養(yǎng)心。養(yǎng)心最重要的方法就是靜心，靜心最好的方法就是讀書。另外我們要誠實、要忠恕，通過敬畏，通過我們內心的真誠，來修養(yǎng)我們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