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壯

宏大而壯闊的問題

大壯者，宏大而壯闊也。震為雷在上，乾為天在下，雷在天上。雷行天上，由遠而近，由上而下，轟然震響于天地之間。雷是地球上自然現(xiàn)象的一種，天空中的云層，平時均帶有多少不等量的電能；如果有兩塊帶有異性電能的云層相接近，則陰陽激蕩，電能則沖破中間空氣絕緣而放電，兩電相交，即發(fā)強音與火花；強音即為雷，火花即為閃電。本卦所描述的即是這種云層之間異電激蕩放電而產(chǎn)生的雷。

與天下有雷之《無妄》卦不同，《無妄》所描述的雷是云層的電能與大地磁場的電能相吸而放電，故雷可至大地上。本卦天上之雷沒有與大地接觸，因此對大地上的人類及萬物沒有什么害處。這種雷行天上的現(xiàn)象，是天上某種星象的變化，我們只要仔細觀察，探究到其原因，就沒有必要懼怕，也沒有必要舉行什么祭祀儀式，只靜觀其變則可。

這種雷行天上，沒有拖曳至地的閃電，也沒有大雨，甚至只有很少的云層，因此可以將它看成是一種虛張聲勢，沒有實際效應的轟響。所以九三爻辭特別提出“小人用壯”之辭，乃是比喻不學無術的小人，只會用毫無實際效應的言辭夸夸其談，而不可能有什么實際行動。這與俗語“半瓶醋響叮當”之意完全一樣。

【辭】大壯，利貞。

【譯文】雷行天上大而壯，利于貞問。

【說明】轟然而大聲震響的雷在天上滾動，不知所為何事，因此必須貞問方能決心中之疑，以決定是否舉行祭祀儀式，或采取什么行動。通過六爻的分別解說，我們將會探究到其原因。

【初九】壯于趾¹，征²兇，有孚。

【譯文】宏大而壯健的雷是來自云層的底部，此時就向人民征收祭祀儀式的用品，有兇，要有誠信。

【說明】本爻是雷剛起，尚在底部，情形尚不明晰，因此不宜忙于祭祀，更不要向人民征收祭祀用品。也就是說，不要動不動就舉行祭祀儀式，如果此雷響了這一陣就沒有了，我們舉行祭祀儀式有什么用呢？舉行無用的祭祀儀式，又向人民征收了賦稅及祭祀用品，無形中增加了人民的負擔，就不好了。因此，凡事要弄清楚后再作決定，才是正確的。

【九二】貞，吉。

【譯文】貞問，得吉祥之辭。

【說明】初九爻為靜待而觀其變，本爻即告可以占問。因為此時雷聲已經(jīng)明顯，是天上之雷，不是那種與大地相接觸的雷；這種天上之雷對大地、萬物、人類無害，所以為“吉”。在《無妄》卦六三、九四、九五爻中，周文王描寫了不適時之雷，為有害之雷，而出現(xiàn)那種有害之雷時，舉行祭祀儀式是有用的，是對的，但象這種無害之雷，是用不著緊張的。

【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³，貞，厲。羝⁴羊觸藩⁵，羸⁶其角⁷。

【譯文】小人驚懾于雷的大而壯，而君子則置若罔聞，此時貞問，得危險之斷，因為氐宿的一顆星似乎觸到亢宿的領域，并破壞了角宿的完整。

【說明】通過初九與九二爻的觀察、發(fā)展，人們這時認識到，這個天上之雷是因為天象變化而引起的，這種變化可能不太好；也就是說，古人也許已經(jīng)意識到，天上的星宿與地球磁場相互之間有感應，就象月亮會引起地球潮汐一樣，星宿位置的變動，則會引起地球大氣層的變化。氏宿位置形態(tài)的變化，勢必影響到其附近亢宿和角宿，而氐宿星星的變化，則可能對地球有一定的影響。在面對這些變化時，我們還看到了知識的作用，有知識的人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可以不動聲色；而無此知識的人則會大驚小怪而“用壯”了。

【九四】貞，吉?；谕?，藩決不羸；壯于大輿⁸之輹⁹。

【譯文】此時再貞問，得吉之辭，后悔之情消亡。角宿之領域雖然被破壞，但不是殘缺，沒有折損。這時雷聲象是從玄武斗宿之腹部發(fā)出來的。

【說明】九三爻“小人用壯”，被雷聲弄得膽戰(zhàn)心驚，貞問得厲，而到了本爻，情況已漸趨明朗，再貞問，則是“吉”了。由于“用壯”而感到后悔的小人們，這時后悔之情也消亡了，大家虛驚一場。這是說明小人們不動腦筋，沒有知識，若象君子一樣置若罔聞，也就無悔可亡了。雷聲的來源既然弄清，人們也就皆大歡喜了。

【六五】喪羊于易¹⁰，無悔。

【譯文】氐宿的一顆星好比為一只羊，喪失在日月的光芒中，用不著后悔。

【說明】本爻所描述的是人們在觀測天象，這時雷聲已經(jīng)消失，大地恢復平靜，說明這次的宏大而壯健的雷直是虛張聲勢，幸虧沒有舉行祭祀儀式，也沒有向人民征收賦稅或是祭祀用品，否則則是笑話一場。

【上六】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

【譯文】氐宿之星侵犯了角宿之領域，猶如公羊用角去撞圍欄籬笆，角被卡住，不能進退。這種現(xiàn)象沒有什么好處，但于艱難之中，自守可獲吉祥。

【說明】本爻乃全卦之總結，這是一次星象變化引起的地球磁場變化，這個變化引發(fā)了宏大而壯健的雷，雷聲虛張聲勢震響了好一陣，使得小人們驚慌失措，差點就要舉行隆重的祭祀儀式，幸虧君子的置若罔聞，不動聲色，方免去了一次大的浪費。從這件事來看，周文王提倡的是知識的重要，有了這個知識，就不會被表面現(xiàn)象所蒙蔽、所迷惑，就能通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看到實際的內(nèi)核，就能從容不迫來應對。至于氐宿侵犯角宿，那是后妃下田，沒有什么關系的。

【象】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¹¹禮弗¹²履¹³。

【譯文】雷在天上轟然震響，宏大而壯??；君子對不符合社會行為規(guī)范的事不要去行為。

【說明】卦辭只有“利貞”二字，雷在天上，離我們很遠很遠，到底是什么情況，人們并不了解，如果忙于祈祓祭祀，將是對天的不敬，對人的勞民傷財。所以《象傳》提出君子對不符合社會行為規(guī)范的事不要去行為，是要人們等待情形明確之后，也就是說，要祭祀，也要符合一定的社會行為規(guī)范——即風俗習慣。

【彖】大壯，大者壯也；剛以動，故壯。大壯，利貞，大者正也。正大而天地之情可見也。

【譯文】大壯，是宏大而壯??；陽剛之動，故稱為壯。凡是出現(xiàn)這種雷在天上的景象，要利于問蓍，以得到正確的判斷。大者，往往是正的，正而大，則天和地的情狀就可以明晰地看見并了解。

【說明】雷是地球上自然現(xiàn)象的一種，其強音震響百里，其閃電的光亮，亦照亮百里；在雷的面前，人類相比而言是很渺小的，故稱其大而壯。天為陽剛，地為陰柔；陽剛中含有太陽、少陰；陰柔中含有太陰、少陽；因此，陽剛中的陰陽可稱為異性，陰柔中的陰陽亦是異性。本彖傳所述的“剛以動”，即是指陽剛中的太陽、少陰之動，亦是指震乾二卦為陽剛之動。

【全卦總要】

本卦緊接遁卦，這是指小邦周在遷移到岐地之后似乎是壯大了，但是，這種雷行天上的大壯，其實并沒有什么效應。所以周文王在九三爻辭特別提出“小人用壯”之辭，乃是比喻小人們只會用毫無實際效應的言辭夸夸其談，而不可能有什么實際行動。這只是“壯于趾”，故有兇，所以周文王用氐宿的一顆星似乎漂到亢宿的領域并破壞了角宿的完整來比喻小邦周之面對大邦殷，有可能“羝羊觸藩，羸其角?！?/SPAN>因而“藩決不羸；壯于大輿之輹?！?/SPAN>也就是說，角宿之領域雖然被破壞，但不是殘缺，沒有折損，所以此時以“大壯”之聲勢對抗大邦殷，是不會成功的。所以周文王在上六爻用“羝羊觸藩，不能退，不能遂；無攸利，艱則吉。”來作了總結，意思是說，我們小邦周如同羝羊，如果正面去與大邦殷對抗，就如同觸藩一樣，不能退，也不能遂我們的目的，這沒有什么利益；我們只有在艱難困苦之中努力集聚力量，才能是吉祥的。

全卦用天上出現(xiàn)的星象來比喻現(xiàn)實的形勢，指出只有“君子用罔”，冷靜沉著，置若罔聞，不動聲色，才能取得大邦殷的信任。而只有取得大邦殷的信任后，小邦周才有可能積累起力量，有待日后滅殷。

《中國古代文明與國家形成研究》（李學勤主編）第三篇第一章：“商王朝時期，周作為地處商西偏的蕞爾小國，國力幾乎不能與商正面對壘，故與商的政治關系顯得錯綜復雜，一則是周自身形成的國家意識，促使其不斷擴大所能控制地域及培植其勢力，再則這種國家意識又不能露骨地與商王朝形成競爭局面，因此表面上或儀式上的臣屬和潛在或利益上的對立，始終成為周國統(tǒng)治者處理與商王朝政治關系的外交核心?！边@段話就充分描述了周文王之所以寫本卦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