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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手記 Fontline 歐洲第一高峰攀登記 在厄爾普魯士峰歷盡劫難后涅槃重生 Mount Elbrus：A Climbing Expedition in Unexpected Dangers ▽▽▽ 長期以來，西方人士都把歐洲最高峰的桂冠戴在阿爾卑斯山脈的勃朗峰（海拔4810 米）頭上，而忘記了大高加索地區(qū)的“龍頭老大”——厄爾普魯士峰（海拔5642 米）。 其實這也難怪，因為在歷史的長河中，亞歐大陸的分界線不斷發(fā)生變更。很長一段時間里，歐洲人都對此很模糊，往往以黑海為界，到16 世紀后，隨著俄羅斯的歐化和擴大，亞歐分界線才逐漸被確定為我們今天所熟知的“烏拉爾山—烏拉爾河—里?！蟾呒铀魃健诤！炼浜{”一線。即便界線劃定，大家也沒意識到那片“遙遠”的土地上可能存在著比勃朗峰更高的山峰，一直到20 世紀下半葉，隨著地理勘測深入和登山運動的普及，位于洲界北側(cè)的厄爾普魯士峰才逐漸被大家認可，并以絕對的海拔優(yōu)勢成為當之無愧的“歐洲第一高峰”。 厄爾普魯士峰位于俄羅斯聯(lián)邦卡巴爾達- 巴爾卡爾共和國境內(nèi)，簡稱“厄峰”，是一座休眠火山。其頂峰由東西兩座火山堆組成，成“雙峰并峙”之勢，其中西峰海拔5642 米，為主峰，東峰海拔5595 米，為衛(wèi)峰。因所處地區(qū)的緯度較高，厄峰雪線位置較低，其南坡雪線海拔為3500 米，北坡為3200 米，且兩側(cè)冰川都發(fā)育得很充分。 由于天然的冰雪優(yōu)勢，這里已成為俄羅斯著名的戶外活動中心，集登山、滑雪、觀光于一體，每年都有大批冰雪愛好者從世界各地紛至沓來。 我在完成了攀登非洲最高峰乞力馬扎羅峰之后，就將目標鎖定在厄爾普魯士峰。同行的隊友包括一起攀登過乞力馬扎羅峰的朋友——王勇、小龍和老郭，同時還迎來了3 位新隊員：健碩記者張勇、創(chuàng)業(yè)學霸二傻和美食姑娘毛毛。 ▲ 從北京出發(fā)前往厄爾普魯士峰，需要在莫斯科轉(zhuǎn)機，這恰好讓作者有機會可以流連下這個古堡聳至的美麗都市。夕陽下，被染成金黃的莫斯科河和救世主大教堂如油畫一般，色澤濃郁。 雪山下的童話世界 小鎮(zhèn)四周是巍峨高聳的雪山，如同神圣的衛(wèi)士，守護著這里的安寧與祥和。山風吹雪，泛起層層白霧；云伴藍天，映襯茫茫雪頂……  2015 年5 月4 日，登山隊一行7 人在首都國際機場會合后，從北京起飛，于當?shù)貢r間16 時44 分（以下皆為當?shù)貢r間）抵達莫斯科謝列梅捷沃國際機場。在機場經(jīng)過 2個小時漫長等待后，終于順利過關，入住機場附近的酒店。 為了盡快調(diào)整時差，我整理照片至24 時才睡下，但凌晨4 時還是從睡夢中醒來，醒來時才看到二傻在臨睡前發(fā)給大家的微信通知：“山腳有雨，溫度零下4 ～ 3℃，注意著衣?！蔽也唤麚模弘y道我們此次的攀登，要像李健吾先生雨中登泰山那樣開始么？ 早飯后，我們繼續(xù)轉(zhuǎn)機至礦泉城。就如同大家調(diào)侃的那樣，民用航班都被飛行員駕駛出幾分戰(zhàn)斗機的味道，老郭還因此頭暈了好長一陣，可見其用力之猛。在機場外迎接我們的是此行的向?qū)А獮蹩颂m人瓦倫蒂，他是攀冰高手，身材高挑，極富力量感，曾多次率隊登頂厄峰。 從礦泉城驅(qū)車前往厄峰山腳小鎮(zhèn)，山路蜿蜒曲折，一路顛簸，不能入眠，我便索性把身子靠在窗前，看林立的山峰和濃密的針葉林突然閃現(xiàn)，又快速后退。3 個多小時候后，車抵達小鎮(zhèn)。小鎮(zhèn)坐落于一個山谷中，海拔2100 米，其南側(cè)是作為亞歐分界線的大高加索系列山峰，北側(cè)就是我們即將攀登的厄峰。 5 月的小鎮(zhèn)依然沉浸在嚴寒中，雖然二傻早有提醒，可對于撲面而來的寒意，我還是有些始料未及，便快速地把行囊放進房間，加了件羽絨服，才敢讓自己重新暴露在凜冽的空氣中。 小鎮(zhèn)四周是巍峨高聳的雪山，那么雄偉，就如同一個個神圣的衛(wèi)士，守護著這里的安寧與祥和。小鎮(zhèn)上，多彩的建筑在雪山的映襯下，更讓人仿佛置身于童話世界。從我們前面經(jīng)過的，除了來往的車輛、衣著時尚的當?shù)厝?，還有自行車運動員、跑步愛好者和滑雪愛好者。不遠之處，健碩的牛羊、神氣的毛驢在田間道邊自在地游蕩，偶爾還引頸哞叫……好一個現(xiàn)代社會中的世外桃源！ 回到旅館，吃過一頓搭配豐富的晚餐后，向?qū)邆惖匍_始對照清單檢查每個隊員的裝備，從著裝到登山器材，再到各種細小配件，全部嚴格檢查，絕無疏漏。 也許是還沒倒過時差，也許是惦念著雪山上的日出，我在天亮之前再次從睡夢中驚醒。遺憾的是，等我穿戴整齊，來到旅館門口，才發(fā)現(xiàn)大門緊鎖，只得回屋守候。
旅館大門打開時，陽光已然灑滿大地，迎著朝陽再次漫步小鎮(zhèn)，入眼的是：山風吹雪，泛起層層白霧；云伴藍天，映襯茫茫雪頂……也就在此時，隨著清晰的空氣入鼻，我才體會到自己真的是身處異國他鄉(xiāng)，比起西安那厚重的霧霾，這里的一切，更讓我油然地生起一種久違的溫馨，而那些遺憾也隨之消散。 首次的適應性訓練是從第二個纜車站徒步至第三個纜車站，整個過程并不艱難，不過因為戴著雪鏡的緣故，我只能一路盲拍。到達目的時，我摘下雪鏡，極目四望，才發(fā)現(xiàn)遠山遼闊，近處白雪皚皚，天地之間一片蒼茫，但白雪反射的光芒，卻讓眼睛在瞬間不知所措，我只有閉上眼睛，再緩慢睜開，調(diào)整參數(shù)、對焦……
▲ 厄峰山腳小鎮(zhèn)四周山峰聳立，置身其中，入眼的是，蔚藍的天，潔白的雪，碧綠的樹，還有五彩斑斕的建筑……一切都仿佛童話世界。
▲ 厄爾普魯士的大本營設在海拔3900 米的平臺處，與眾不同的是，這里的營房主要是由巨大的汽油桶改建而成，故而也得名“汽油桶大本營”。攀登者會在汽油桶大本營附近進行適應性訓練，為登頂做最后的準備。
風雪中的適應性訓練 耳邊滿是鬼哭狼嚎般的風聲，冰化的雪粒借著風勢，吹打在我們未曾遮擋的口、鼻處，如針扎一般刺痛。
由于前兩日睡眠嚴重不足，頭疼得厲害，我吃了些藥，便開始入睡，一覺醒來已是早上6 點。我們本打算前往大本營，一場大雪卻不期而至，且越下越大。在暴烈的風雪中經(jīng)歷了一次纜車換乘和雪地車轉(zhuǎn)運，上午11 時，我們終于到達了海拔約3700 米的汽油桶大本營。此時的大本營，狂風怒吼、大雪紛飛，頗有些遮天蔽日的感覺。 汽油桶大本營盛名在外，正規(guī)營房早被預定一空，我們只能入住木屋營房，4 架雙層床，7 名隊員全部入住，剩下一張床用來擱放裝備?？粗p層床，我們倍感親切，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
中午12 時準時開飯，美麗的廚師瑪莎給我們準備了豐盛的午餐，肉、菜、水果、牛奶一應俱全，隊員們邊吃邊說笑，其樂融融。飯后經(jīng)過短暫的休息，就開始了新一天的訓練。 漫天風雪中，瓦倫蒂領隊，二傻收隊，我們8人一字排開，緩慢上升，并按照要求，始終保持在路旗的左側(cè)。風舞大雪，耳邊除了呼呼的風聲，還有路旗獵獵作響。大家相互鼓勵，2 個多小時后，我們到達了海拔4100 米的目的地，然后回撤。 惡劣的天氣，一直到晚飯后都沒有好轉(zhuǎn)，期望中的日落也沒有出現(xiàn)……
再次歷經(jīng)一夜頭疼和失眠的折磨后，我賴在睡袋里，不愿起身。隊友小龍說：“范哥，外面景色忒漂亮了！”這讓我顧不上頭疼，迅速從睡袋中爬起來，端起相機沖出營房。此時，大本營風和日麗，天空一片湛藍，四周山峰聳立，清晰入眼。經(jīng)過昨日惡劣天氣的折磨，如今得見這般美景，我唯有不停地摁下快門。 今日的適應性訓練與昨日唯一不同之處，就是要上升至海拔4800 米處再返回。這種反復地上升下降，主要是為了更好地適應海拔，讓人前往更高海拔處接受低氧環(huán)境的刺激，再回到較低海拔處適應，可以規(guī)避很多因為突然快速上升造成的意外，對于沒有太多高海拔經(jīng)歷的人來說，這種方式更為安全、科學，同時在這樣的行走中，每個人還可以掌握自己的行進節(jié)奏，提高登頂?shù)某晒β省?/span>
訓練開始后，二傻陪老郭斷后，其他5 名隊員跟隨瓦倫蒂慢節(jié)奏前行。但到達海拔4000 米左右時，大風開始侵襲，且隨著海拔的提升，風愈發(fā)猛烈，稍不留神就會被吹得趔趄。松軟的雪質(zhì)、陡峭的雪坡、沉重的雪地靴，再加上怒吼的狂風，使得我們的每一步前行都變得那么艱難。 13 時，我們來到了海拔約4300 米處，風速變得更加猛烈，耳邊滿是鬼哭狼嚎般的風聲，冰化的雪粒借著風勢，吹打在我們未曾遮擋的口、鼻處，如針扎一般刺痛。因擔心繼續(xù)前進會導致隊員感冒而影響后面的沖頂，大家商討后決定：我和張勇、王勇先行下撤，瓦倫蒂帶領小龍和毛毛繼續(xù)向上挺進。下撤的過程中與二傻和老郭會合，老郭跟隨我們下撤，二傻則去追趕另外3 人。
新的一天是從朦朧中開始的。營房外能見度不超過10 米，在一片蒼茫之中，我們開始了沖頂前的最后一次訓練，內(nèi)容包括冰坡行走、結組行進和滑墜制動。冰坡行走和結組行進訓練進展順利，但在滑墜制動的環(huán)節(jié)上，大家都遭遇到了一些小小的挑戰(zhàn)。但讓我們側(cè)目的是，在保命技術的學習中，體力困難戶老郭卻是毫不含糊，動作極其標準。 傍晚時分，久違的陽光終于沖破云霧的阻擋，開始照耀大地，山峰也隨之變換顏色。我抄起相機奪門而出，手套也顧不上戴，把營房外的寒冷、相機的冰冷毫不放在心上。因為對我而言，這里的山、這里的雪，這里的日照金山、晚霞滿天，一生或許也只能看這一次。
▲ 攀登者會因為克服一段艱難的跋涉而感到欣慰，會因為看到日照金山的盛景而歡喜，不過更讓作者為之動容的是，一個父親帶著兒子同登厄峰所展現(xiàn)的濃濃的父子情。
登頂厄爾普魯士峰 怒吼的狂風遇到山體的阻擋后化作小型旋風，卷起雪粒掃過我們的身體，感覺稍有放松，就會被掀翻在地。
晚餐時，瓦倫蒂向我們介紹了其他3 位經(jīng)驗豐富的向?qū)?，也宣布了明日的沖頂計劃和分組狀況，老郭由一位向?qū)为殠ьI，其余則是兩人配一位向?qū)А?/span> 出發(fā)的時間定在凌晨4 時30 分，而我們則提前一個半小時起來做準備。進行了最后的行裝檢查后，我們和4 位向?qū)б黄鸪搜┑剀嚕鴸|峰下面海拔5000 米處的一個平臺進發(fā)。在我們的必經(jīng)之路上，透過雪地車揚起的雪霧，我看見不少重裝前行的登山者，我既羨慕他們，又心生敬意。
到達平臺后，我們在向?qū)У膸ьI下，按照訓練時所學習的動作要領，一手持冰鎬，一手持手杖，后者循著前者的腳印，在時而冰硬、時而松軟的雪地上前行。怒吼的狂風遇到山體的阻擋后化作小型旋風，卷起雪粒掃過我們的身體，感覺稍有放松，就會被掀翻在地，每到此時，冰鎬和手杖便成了我們保持平衡的利器。 在呼嘯的狂風中，一路橫切至兩峰之間的鞍部，除了體力上的消耗，倒也沒有再遇到其他什么大的考驗。太陽適時地升起來，在藍天映襯下，雪山巍峨壯觀，讓人賞心悅目，大家心中都明白，這些美景只不過是在苦難前的“糖衣炮彈”，但即便如此，我們也甘之如飴。
接下來的行程是此次攀登真正的考驗。面對兩個大雪坡，最穩(wěn)妥的是采用“之”字形迂回的攀登方式，但瓦倫蒂果斷放棄了這一方案，要求我們結組斜線上升。這就意味著我們要面臨更大的滑墜風險，但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體驗到戰(zhàn)勝自我之后的那種涅槃重生般的快感。 在鞍部短暫休息后，我們按照分組，與各自的向?qū)ЫY組前行，開始緩慢地攀爬。口中呼出的水汽在頭巾和羽絨服領角處凝結成了冰凌，冷風穿過領口，鉆進衣服，和著汗水化為透心涼。雪層并不堅硬，向?qū)澳_踩下去，可能還足以支撐其前行，可我們后腳再次踩下去時，就有可能陷入其中。在這樣的雪質(zhì)下，冰鎬也很難提供支撐，體力在加速消耗，風也越刮越大，視線也因此而模糊不清，這讓我們的前進越來越艱難，在風中，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粗重的喘息聲。
在第一個雪坡上，毛毛和小龍首先發(fā)生了滑墜，而我和老郭也未能幸免。在接近兩坡之間的小平臺時，我的雙腳幾乎麻木，沒有穩(wěn)住自己，一陣勁風吹來，我再次滑墜，在同組向?qū)Ш屯跤碌膸椭?，自己也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才重新站了起來。 在小平臺上，我一動不動地躺在雪地里。瓦倫蒂沖我大吼：“你想回去嗎？”雖然是詢問的口氣，卻是那么不容質(zhì)疑。我不想放棄，唯有努力睜開雙眼，喘著粗氣大聲回應：“不！我想我毫無問題！” 第二個雪坡更加陡峭，而且這段雪坡，表面上是一層雪，其實下面都是堅硬的冰層，如果發(fā)生滑墜，很難制動。為此，向?qū)ｉT在這段雪坡上鋪設了路繩，要求大家沿繩上升。但即便如此，體力透支的我們也很難把冰爪踢入冰層，更沒有多余的體力保持平衡，所以總是不停地摔倒，幸好有路繩連接固定，否則不知會滑向何處。
歷經(jīng)艱辛，通過了這段陡坡，到達了頂峰下的一個平臺，筋疲力盡的我們大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能坐在這里好好休息一會兒，對我們而言，都是那么幸福。我試圖從沖鋒包里取出專門攜帶的果凍來補充能量，可拿到手里時才發(fā)現(xiàn)，它已然變成了“冰疙瘩”。 瓦倫蒂告訴我們，剩下的路不再需要冰鎬和繩子，還有300 米的距離就可以到達頂峰。瓦倫蒂的話，如同一劑強心針，讓瀕臨崩潰的我們豪情再起，在信念的支撐下，大家努力站起來，繼續(xù)向前走去，哪怕步履蹣跚、一步一歇……
5 月10 日上午10 時38 分，毛毛一馬當先，成為隊伍中第一個登頂厄峰的人，隨后，我們6 人也陸續(xù)到達。匯聚的那一刻，我們緊緊相擁，任淚水恣意揮灑，儼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考慮到天氣原因，在我們登頂后不久，瓦倫蒂就要求大家下撤，甚至都沒有給我拿出相機拍照的時間。在體力耗費殆盡時下撤，最容易發(fā)生意外，這無疑是對我們的意志力的最大考驗。所幸的是，5 個小時后，全體成員安全下撤到大本營，為此次厄爾布魯士攀登之旅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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