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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藝術(shù)與民俗

《火影忍者》中的大部分忍器都以歷史上真實存在的武器為原型，但有一種令人驚艷的武器系統(tǒng)其背后雖然同樣有著復雜的歷史脈絡，但其原型卻與武器無關(guān)，這便是傀儡。

早在“中忍考試篇”中，勘九郎便作為傀儡師出現(xiàn)了。所謂傀儡師，通常指都是利用雙手釋放出查克拉線進行操縱傀儡——當然強大如赤砂之蝎，其身軀都已經(jīng)被改造成了傀儡，自然也不需要雙手進行操作。早期的勘九郎有三具傀儡，分別是烏鴉、黑蟻與山椒魚，而這三具傀儡通通出自于天才傀儡師赤砂之蝎之手。

《火影忍者》中提及的傀儡共有四名，其中有三名出場，分別是勘九郎、赤砂之蝎與千代婆婆；而未出場的則是初代傀儡師門左衛(wèi)門——也正是門左衛(wèi)門這個名字，表明了傀儡的原型即是繁盛于江戶時代、與能劇、歌舞伎并稱為日本三大國劇的木偶凈琉璃。

凈瑠璃原本是說唱藝術(shù)的一種，其原型為室町時代的讀本《凈琉璃御前物語》搭配曲調(diào)后的產(chǎn)物，后來和木偶戲結(jié)合起來，形成一種全新的表演藝術(shù)。因《凈琉璃御前物語》影響甚大，故之后的故事也統(tǒng)稱為“凈瑠璃”。凈瑠璃一詞原指曲調(diào)，后來又指它的腳本，后亦可做劇種的名稱；而表演凈瑠璃的藝人則被稱為“傀儡子（木偶師）”，也便是《火影忍者》中傀儡師的歷史原型。

凈瑠璃與木偶戲的結(jié)合也是一種偶然。十六世紀中期，木偶藝人中出現(xiàn)一個被稱為“夷舁”的群體，這些供奉商業(yè)之神惠比壽神的藝人流落各地，表演木偶戲，其作品多為多為祈福禳災的劇目。享祿年間（1528—1532），凈瑠璃與夷舁的木偶戲相結(jié)合成為現(xiàn)代意義上凈瑠璃?？埽九迹┎⒎情T左衛(wèi)門所創(chuàng)造，但在而在凈瑠璃的發(fā)展過程中，最值得大書特書的一位劇作家確實名叫近松門左衛(wèi)門。

近松門左衛(wèi)門原名杉森信盛，別號巢林子，近松門左衛(wèi)門是他的筆名。他出身于沒落的武士家庭，青年時代作過公卿的侍臣，后因各種原因，毅然決定投身于被人所鄙視的演戲藝人的行列，從事演劇和劇本創(chuàng)作活動。近松門左衛(wèi)門生于江戶時代初期，正逢杉山丹后掾和薩摩凈云將凈瑠璃大加推廣的時期，而在決心獻身于演藝事業(yè)之后，近松門左衛(wèi)門以近五十年的歲月共創(chuàng)作凈瑠璃劇本110余部、歌舞伎劇本28部，被后世稱為“日本莎士比亞”，并與井原西鶴、松尾芭蕉并稱為“元祿三文豪”。

在近松門左衛(wèi)門筆下，凈瑠璃具備了真正的戲劇沖突，其人物也擺脫了木偶的外殼，所以在另一個角度來論，近松門左衛(wèi)門的確給了傀儡以靈魂?！痘鹩叭陶摺穼⒖軒煹氖甲嬖O(shè)定為門左衛(wèi)門，千代婆婆的術(shù)“白秘技·近松十人眾”也以近松門左衛(wèi)門命名，從中也不難品味出近松門左衛(wèi)門后日本文學的深遠影響。

作為《火影忍者》中最先出場的傀儡師，勘九郎的“貓耳斗篷”也正是日本歷史上傀儡師的傳統(tǒng)服裝。在古代，傀儡師以臉上所涂的不同花紋以區(qū)分等級，而勘九郎不同時期臉上所呈現(xiàn)的不同花紋，也從側(cè)面顯示了勘九郎的成長與強大。

值得一提的是，凈瑠璃本為佛教用語，凈瑠璃世界即是藥師佛的凈土。而在“白秘技·近松十人眾”之中亦有一合體技“三寶吸潰”，也借鑒了佛家三寶“佛”、“法”、“僧”的概念?？傮w而言，《火影忍者》中的傀儡術(shù)在歷史雖并非真正的忍術(shù)，但其設(shè)定卻很好地關(guān)聯(lián)了日本民俗與宗教文化，的確稱得上匠心獨具。

與《火影忍者》相似的技能也出現(xiàn)在另一部日漫《圣斗士星矢》中，冥界三巨頭之一米諾斯的絕招便是“星辰傀儡線”——用一種看不見的線將對手操縱，被操縱者完全成為傀儡而自己無能為力，米諾斯則可以通過無形的線隨意折磨甚至殺死對手。不過相比于《火影忍者》繁復華麗的文化背景，“星辰傀儡線”的設(shè)定顯然有些蒼白無力，不及前者的深沉了。

忍者六具：現(xiàn)實與理想

華語音樂“鬼才”周杰倫在其第二張專輯《范特西》中曾創(chuàng)作過一首名為《忍者》歌曲，歌詞為另一個“鬼才”方文山所作，其中有一句并不引人注目的副歌：

“いちにさんし，黑夜里偷襲，去攻擊，煙霧當武器！”

這句歌詞在整首歌中一閃而過也不算出彩，但卻最符合忍者的真實形象。《火影忍者》所勾勒的那種陽光而燦爛的忍者世界只是作者美好的想像，作為歷史上曾真實存在過的一種職業(yè)群體，忍者長期處于“高風險低低入”的狀態(tài)下，與武士階層的光鮮截然相反。與此對應，忍者使用的忍器也實用、樸素、廉價為首要標準，根本不可能如包括《火影忍者》在內(nèi)的大部分忍者文學作品中所描繪地那么華麗。方文山歌詞所描述“煙霧當武器”其實并不酷炫——相反，當忍者使用煙霧時大多只是利用障眼法逃竄，畢竟比起戰(zhàn)士，忍者更接近于一名間諜，而當間諜需要煙霧甚至刀劍時，縱然任務沒有失敗，自己的身份也基本暴露了。

所以，忍者最經(jīng)典的“忍者六具”不是手里劍、苦無、忍刀等戰(zhàn)斗型忍器，而是一切最為平常的物件：

斗笠、鉤繩、石筆、手拭、打竹、藥品。

斗笠為忍者必備之物，原因之一是可遮風擋雨，原因之二是能隱藏身份。與普通斗笠不同，忍者斗笠的編織工藝較為特殊，所有枝條向外部傾斜，故縱使遮住了臉，使用者依然可以透過斗笠的縫隙看清外部的事物。在傳遞情報時，斗笠也是一個很好的密語書寫載體，一個好的忍者斗笠會讓忍者顯得毫不起眼。

《火影忍者》中最出名的斗笠有兩種，一種是五影的斗笠——上面分別寫著“火”、“水”等“國號”；一種是曉組織的斗笠，斗笠的邊緣系著獨特的風鈴。無論是影斗笠還是曉斗笠，其文字與聲音都成了獨特的身份標識，與意義與歷史上忍者斗笠的功效可謂背道而馳。

鉤繩是在繩子前端或兩端安裝鐵鉤的工具，主要用于攀爬，也可用于進攻。在城市地形中，擁有鉤繩可以很輕易攀爬亭院周圍的圍墻；而在山林地形，鉤繩既可以用來抓住墻頭樹木攀援，也可以在障礙物間建立高空通道，還可以作為物品甚至俘虜?shù)膫魉蛶?。資深驢友口耳相傳的俗語“出門一根繩，萬事不求人”在忍者界也適用，只是這里的繩加上了鐵鉤成為了更加得力的工具。

《火影忍者》中幾乎沒有出現(xiàn)這樣的鉤繩——對于一群一躍可至數(shù)米高的忍者來說，很多刃具“多功能”的特性都可以忽略，鉤繩的功能大多讓位給神奇的術(shù)了。

打竹是照明用具，是一種存放火種兼作手爐的竹筒或者銅筒，其功效與中國武俠小說中常出現(xiàn)的“火折子”相似。忍者經(jīng)常在夜間行動，打竹是不可或缺的工具，而為了應對各式各樣的任務，打竹相對于一般的照明用品也做了一定改進：圓筒一般帶有通氣用的透孔和蓋子，這樣即使放在懷里也不危險；打竹里面有火種，由“和紙”及各忍者的秘方組成,燃燒時間極長，在寒冷的季節(jié)，打竹還可以取暖御寒。

石筆即小石灰石，用于留下記號與暗語。雖然忍者有自己的符號系統(tǒng)，但如果能輕易消除顯然更為安全。在“中忍考試篇”中，第七班之間尚用過暗號與暗語相互聯(lián)系與辨別，而當遠程聯(lián)絡的忍術(shù)與器械發(fā)展起來之后，《火影忍者》的世界里也便容不下一枚小小的石筆了。

手拭，又稱三尺手拭，因以蘇木水浸染而呈深紫紅色，用于包扎時可以起到一定的殺菌功效。時常處于危險之中的忍者很容易受刀劍之傷，所以手拭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與此相對應，六具中的最后一“具”便是藥品。這里的藥品主要有毒藥也有解藥，更有兵糧丸、水饑丸等類糧食。忍者對日本藥學頗有一定的推動作用，當然醫(yī)藥系統(tǒng)在《火影忍者》中極為簡略，基本被整合進查克拉系統(tǒng)了。

“忍者六具”居然沒有一件戰(zhàn)斗型忍器，這實在是一件很耐人尋味的現(xiàn)象。事實上，《火影忍者》是將忍者過度地“武士化”了。忍者的忍器分為“真”與“草”，事先制作好的如手里劍、苦無之類為“真”，就地取材現(xiàn)場制作的叫“草”，事實上“草”才是體現(xiàn)忍者綜合能力的主要考核標準。除了“忍者六具”，忍器的種類之多難以窮盡，但歸根結(jié)底，真正用于戰(zhàn)斗的只是屈指可數(shù)的幾種，絕大多數(shù)忍器都是用于攀爬、渡河、開鎖、破壞等間諜性任務的。

結(jié)語

岸本齊史成功地將原本隱藏在黑暗中，用世界上最強大的毅力和最艱辛的努力去做最密不可宣和隱諱殘酷的事情的忍者，描繪成了太陽下最值得驕傲最光明無限的職業(yè)，這是《火影忍者》吸引人的地方。但是，真正的忍者倒更像《火影忍者》中的亞反派、暗部培訓部門根一樣，是一群團藏口中“沒有名字、亦無感情；沒有過去、亦無未來，心中只有任務”的人形工具，而在《火影忍者》中被弱化的武士，才是泱泱日本戰(zhàn)國史中真正的主角。

在歷史黑暗角落里滋生的花朵，卻在文學作品中被賦予的無上的神秘與榮耀，對于那個已經(jīng)不復存在的忍者集團來說，卻不知帶來的是幸運，還是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