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白楊橋,山東省散文協(xié)會會員,濟南市作協(xié)會員,四季風文學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中心副秘書長。作品散見于《濟南日報》《山東商報》《濟南時報》《東方散文》《當代散文》等多家雜志報刊。出版散文集《廣袤原野十八棵樹》(與人合著)、《開在指尖的花兒》。 ———————————————— 【本文由作者授權(quán)發(fā)布】 ———————————————— 清楚地記得,是小學三年級語文上冊,第九課,唐詩三首。第一首是李白的《望廬山瀑布》,下面是杜牧的《山行》,最后就是它了,《楓橋夜泊》,作者:唐-張繼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那時年少,不懂落魄才子的愁苦寂寥,每當有月亮的夜晚,總是拿這詩把玩。及至后來,毛寧的那首《濤聲依舊》唱得家喻戶曉,心底流行的,依然是張繼的這首詩,原汁原味。而濤聲類的歌,不過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個不小心,在這轉(zhuǎn)角拐彎的時候,猛地撞個滿懷。一陣一陣地驚喜。 前年夏季的蘇州,煙雨細密,我們在對岸遠遠看到寒山寺三個大字,黃墻黛瓦,古木森森。沒有一點的動靜。它是那么地安靜。大門是緊閉的,隔斷著修行清凈和俗世繁華,也隔斷了我們的視線。于是,那些目光,只能盤旋腦際。 就想張繼,那個落魄的才子,一千二百年了,那六次赴京城長安趕考落榜的惆悵依然那么濃那么濃哦,霧霾一樣,悶悶地壓在胸口。襄陽洛陽,一去千里。千里之外的一次停宿,那葉失意的小舟,就碰巧在姑蘇城外的楓橋之下。那一夜,星光暗淡,漁火明滅,月亮落下了,烏鴉歸巢的叫聲,聲聲斷人腸。寒霜滿天。于是有了那首《楓橋夜泊》。幸好有了文字,能讓人在這如山的寂寥和苦悶里,挖一個小洞,延口殘喘。感謝文字,能讓我們隔著這么多年的風雨山嵐,和詩人同此一景,共此一嘆。歷史在那一刻定格。時光就這樣記住了張繼。 時光記住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四百年后,四十五歲的陸游投筆從戎二過姑蘇,寫下《宿楓橋》:七年不到楓橋寺,客枕依然半夜鐘,風月未須輕感慨,巴山此去尚千重。 是啊,尚千重!我長嘆一口氣,陸游也不會想到哦,他死后又是四百年,一個叫王漁陽的人也來到了楓橋,他在兩扇寺門上各題一詩,其一:日暮東塘正落潮,孤篷泊處雨瀟瀟。疏鐘夜火寒山寺,記過楓橋第幾橋?其二:楓葉蕭條水驛空,離居千里悵難同。十年舊約江南夢,獨聽寒山半夜鐘。 時光荏苒,再一個四百年,我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地走來,卻只能遠望一眼寒山寺。寺門緊閉,里面的寒山和拾得可好?夜深人靜,可否還在對話? 寒山問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之乎?” 拾得答曰:“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是了是了,又想起楊絳先生翻譯的那首小詩: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我愛大自然,其次就是藝術(shù)。 有了愛,生命就有了依托,再看其他,自然就小了。 路過楓橋,卻沒有了親近的欲望。張繼的那座楓橋,還在那里嗎?可有原汁原味的楓橋等了千年嗎,它會在時空里一直等著我嗎?算了,遠遠望一眼就好。千年的風霜大浪淘沙,一座楓橋又怎能歷千年而不毀。那些現(xiàn)在的,應景的,為招商的和旅游而建筑的仿古,不看也罷。 到了蘇州,卻沒邁進寒山寺,沒走近楓橋。遺憾嗎?遺憾如何,不遺憾又如何。 那座楓橋,那座寒山寺,還是永遠藏在心里吧。留下大徹大悟,笑看這人生。人生百年,在時間的長河里,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總的對得起自己青燈黃卷的苦讀,對得起師友長輩的敦敦教誨,總得做點什么,趁活著的時候,在力所能及的,這一刻的時空里。 醍醐灌頂。如果說楓橋是失意的蒼涼,寒山寺則是風浪后的徹悟,而古人把它們修在一起,是想告訴世人,出世入世一念之差,失意得意一時得失嗎? 我坐在自己的楓橋上,遙望寒山寺。 《作家洪與》微信號:hongyup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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