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施梅 傍晚,天邊的云霞經(jīng)過短暫的絢麗之后,又很快消散。天空呈現(xiàn)出寧靜的淡灰色,暮色氤氳開了,薄紗一樣籠罩著大地。 夜,來臨了。 白日里熱烈的陽光,蓬蓬勃勃的植物,怒放的花朵,仿佛都疲倦了,在暮色里沉靜下來;塵世里的喧囂,退潮一般消散了,孩子們被大人喚回了家,鳥兒也收斂了翅膀在它的巢里入了睡。 燈,亮了。 花燈初上,映著的光亮里,一切,竟有著別樣的繁華。河水波光洌滟,卻顯得寧靜。一簇簇新生的水草,柔嫩、清新,綠得那么單純;荷花被夜色籠罩,又在光影里妖嬈;水里的魚似乎按捺不住白天的愉快,躍出水面,又迅速潛入水中,驀然起了一聲響后,只剩一陣漣漪蕩漾,慢慢散去。 垂釣的人在岸邊的柳樹下癡癡等待,坐成了雕像,讓人想起“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钡难┚皥D,頓覺一陣冰冷氣息,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然而,這時并沒有雪,只有夏日的風柔柔吹過,吹得人心也柔柔的,仿佛,歲月不曾流逝,一切,都未改變?;ㄕ_,人只如初見。那感覺,恰如剛剛開啟的酒,醇香撲面而來,舍不得飲,卻又經(jīng)不起誘惑,只輕輕抿上一口,在嘴里噙含著,細細地品味。 對岸隱約傳來話語聲。在河邊的木桌前用餐,定有著不一樣的心情吧?隔岸看去,酒樓,木棧道,涼亭,以及,燈影里的人,似乎很近,甚至可以看見那桌邊穿了白襯衫的人。舉杯暢飲,談笑風生的樣子,讓人想起一位友人,或者,根本就是他。只是,隔著一條河水,便成了此岸與彼岸。那人的影子,成了河邊的一只白鷺,隱約在暮色里。 時光流逝,無法再來。昨日與今日,竟如此遙遠,就像從此岸到彼岸。轉眼,許多人事,已成為再也回不去的從前。人生那些過往,那些風起云涌的過往啊,其中,有著多少的愛恨,終究似濤濤而去的江水一樣遠去了。只剩喧囂過后的寧靜,順滑的綢緞一般鋪展在夜色里,寧靜得讓人憂傷,柔軟得讓人想落淚。 世間的悲喜,從來沒有停止。有人幸福,有人痛苦。時間不說謊。滄桑,深深淺淺,明明藏在心里,卻又被刻在臉上。而幸福,是一汪泉,不由自主地在眼里流轉。人生莫測,有些,塵埃落定,已成定局;有些,卻是無法預料的未知,讓人心懷忐忑地期待。盡管,所有的人都是從清晨走日暮。但每一個人的心里,都期待著一輪明天的朝陽。 人與人,有時,即使擦肩,也無緣走一程山水;有的人,只遠遠望著,就會心生期盼,渴望同行,哪怕風吹雨打,也要共賞人生里的旖旎風光??上?,有緣相聚,并不一定長久,緣盡,終究要散。縱然情未了,只能空留遺憾。 世間的情,濃烈時,如膠似漆,一旦破裂,只如風輕云淡。一生,那么短,日日月月,一年又一年,似是轉眼;一分鐘,卻似乎很長,一秒,一秒,每一秒都敲打著心一般。痛苦的人,度日如年。幸福,也會讓人失眠。 原來,幸福與痛苦也有共同點,一樣讓人坐立不安。只是,幸福需要分享,痛苦,則是一杯落了淚的濁酒,寧愿獨自吞咽。 有時,真羨慕一棵樹。長在天地間,自由呼吸,雖櫛風沐雨,亦自在歡喜。萌芽的新綠,婆娑的樹枝,直至繁華落盡,都是無拘無束的舒展,生命的肆意生長。 天地之間的生命,皆有靈性。一棵小草的生長,一朵花的怒放,鳥兒的飛翔,甚至,一只螞蟻的存在,都是上天無微不至的愛。露珠,是小草感激的淚,綻放是花朵幸福的笑嫣,婉轉的鳴叫是小鳥快樂的歌唱;就連螞蟻,那忙碌的樣子,也與蕓蕓眾生一樣透著歡喜?;钪?,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又多么不容易。生之困苦艱辛,又怎能阻擋對生存的渴望? 夜晚讓一切安靜。人在靜中思想,仿佛在夜色里生出隱形的翅膀,試圖飛至忽然想到的一個地方。也許,唯有閉上眼睛,靈魂才能自由,跟隨想象飛到那個地方。那里水草豐美,牛羊成群。河岸邊的少年樣子青澀,他奔跑的身影,多像風中飛揚的翠綠蘆葦。風中眺望啊,眺望,不知不覺秋風乍起,白絮飛揚。 生命就這樣,經(jīng)不起一絲怠慢。稍縱即逝的時光,在剎那的遲疑里,滄桑了容顏,荒廢了桑田。即使重逢在陌上花開的季節(jié),卻奈何,風已吹走昨天,雨模糊了雙眼。再也回不去的往日啊,隔著千條河,萬座山,縱然望穿雙眼,卻是無法抵達的遙遠。 夜晚融融的燈光里,一點點擦拭模糊的記憶,卻不為遠逝的青春憂傷,只為今天的擁有感激。一張泛黃的明信片在抽屜里沉睡了幾年,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讀來,字字都感覺暖,仿佛是一顆顆小珠寶,在沉淀的歲月里熠熠生輝,有著別樣的溫暖。又分明是,蒙蒙細雨一般打濕雙眼。無論一顆心如何滄桑,總有一些東西觸動心的柔軟。 看過傍晚時分那絢麗又轉瞬即逝的晚霞,也見過朝陽初升時的滿天霞光,它們是不同的,卻又分明有著許多相同之處,皆因朝陽和夕陽的光而絢麗。誰說“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里有著一種凄涼?無法重來的人生,本就是,一次悲歡離合的體驗,又何必,如此悲觀?不如,于匆匆的時光里,輕吟流年,淡寫歲月,在悲歡離合的體驗里,細細品味那些還沒來得及感受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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