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煙雨客

又到了秋風(fēng)蕭瑟的時節(jié)。古人看到秋風(fēng)起，會想起東籬下的菊花，也會想起美味的螃蟹，甚至不惜因此掛冠歸鄉(xiāng)，當(dāng)然，更多的是起了相思，希望遠(yuǎn)方的人已經(jīng)寄來書信，正隨著云天里穿行的雁陣，一路風(fēng)塵而來，于是，就有很多的幸福感洋溢心頭。

李清照寫過一首《一翦梅》，清晰刻畫出了這種心境。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ㄗ燥h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p>

眉間心上，無可回避的，是心底的相思，是身邊的閑愁，永遠(yuǎn)也無法消除。身在蘭舟之中，心卻在云天之外，那種感覺，無以言表的惆悵，就浸潤在這字里行間。

那是年少時的情懷。

當(dāng)“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恩愛夫妻，一旦陰陽永隔，這份明快就消失了。剩下的，就是點點滴滴的愁。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fēng)急。雁過也，最傷心，卻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xì)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這首《聲聲慢》，也是一篇悲秋賦，膾炙人口數(shù)百年。疊字入韻，字字驚心。

靖康之變后，國破、家亡、夫死、人瘦，傷懷世事的李清照，顛沛流離，不復(fù)當(dāng)年。對趙明誠的懷念，和對自己形單影只的嘆惋，都借著秋風(fēng)秋雨，一起蕭颯在文字中。

想起鳳凰臺，蕭史與弄玉吹簫引鳳，乘龍而去，白日升天，永為神仙眷侶，李清照寫下了《鳳凰臺上憶吹簫》。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guān)，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yuǎn)，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yīng)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李清照與趙明誠有過很長時間的別離，那時的思念如這樓前的流水，流不盡心中愁，卻依舊存有希望。待到明誠過世，她再嫁非人，又陷入漫長痛苦的離婚官司，終于取得自由后，心灰意冷，不知所終。

一代女詞人，在婉約和豪放之間游走，身世的痛苦經(jīng)歷，讓她的詞從清麗走向哀慟，自始至終，李清照的詞，始終隱隱有風(fēng)雷之聲的豪放。建炎三年，1129年，趙明誠罷守江寧，李清照與丈夫乘舟去蕪湖。沿江而上時經(jīng)過和縣烏江，楚霸王項羽兵敗自刎處。

李清照寫下了這首有名的詠史詩：“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p>

在這首詩中，李清照不以成敗論英雄，對楚霸王項羽表示了欽佩和推崇，同時表達(dá)的是，對南宋統(tǒng)治者茍且偷安的撻伐。有人這樣評價：“出語擲地有聲，正氣凜然，不讓須眉，雖身為女子，對靖康之變亦是激憤難當(dāng)，奮筆書之而成此慷慨之音?！?/p>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歷史的獵獵風(fēng)聲，帶走了古往今來的人，今時人們的評價，早已不再局囿于時代的認(rèn)知，那一個清麗如水的女子，至今依舊撥動著相思的琴弦，似在等待很久不見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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