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歷九月是季秋,秋的第三個月。唐朝詩人李嶠描繪的九月:“曲池朝下雁,幽砌夕吟蛩。葉徑蘭芳盡,花潭菊氣濃。寒催四序律,霜度九秋鐘。還當明月夜,飛蓋遠相從。”寒露是九月節(jié),“窮巷秋風(fēng)葉,空庭寒露枝”。九月天氣始寒,晚雁南飛,寒蛩鳴階聲弱,葉徑稀、蘭芳盡后,花潭里只剩菊氣了。九月因此是菊月,“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描寫的就是重陽前景象。那是殺氣騰騰唐末起義的黃巢詩。寒催律,霜度鐘,“飛蓋”是驅(qū)車。 九月九重陽,九是最大的陽數(shù),陽數(shù)之極,所以,這個月是一季真正的結(jié)束。九月草木色變是“露花飛飛風(fēng)草草,翠錦斕斑滿層道”,九月晚雨秋陰是“黃花冷落不成艷,紅葉颼飗競鼓聲”,九月落葉飄飛是“云卷庭虛月逗空,黃葉滿階來去風(fēng)”。“颼飗”是風(fēng)雨聲,是寒氣。 《禮記·月令》說這個月是“鴻雁來賓,雀入大水為蛤,菊有黃華,豺乃祭獸戮禽?!薄八冀?,則百工休”、“草木黃落,乃伐薪為炭,蟄蟲咸俯在內(nèi),皆墐其戶?!薄傍櫻銇碣e”是指它們成為賓客,不久留了;雀入海變?yōu)楦?,是指寒冷中,飛物變成了潛物。此時菊花盛開,而孟春食魚的獺祭魚、季秋此時食獸的豺祭獸,都意味著捕獵開始。霜降后,農(nóng)民百務(wù)都休了,該冬閑了;草木黃落,就要砍柴為炭取暖了?!皦儭笔怯媚嗤镣咳?,封其戶。宋之問有詩:“河有冰兮山有雪,北戶墐兮行人絕?!边@是冬天的景象。 《爾雅》稱九月為“玄月”。這個“玄”是“天玄地黃”的“玄”。這個“玄”,古人有說法,是指陰氣遂在上,萬物畢盡,陰氣侵寒,其色皆黑,物衰而色玄。而玄是天,是大,黑就是大。接下來的冬三月對應(yīng)北方玄武,五行中水,冬就是孕育陽體成熟的一個過程。 九月對應(yīng)十二地支中的戌,戌時是晚七點至九點,日夕,一天中最后一個屬陽的時辰。東漢許慎的《說文》解釋“戌”是:“九月陽氣微,萬物畢成,陽下入地也?!蔽覀儎傉f農(nóng)歷八月是“陽生酉仲”,說農(nóng)歷七月陰體成,八月始逐陽而生陽,到九月陽氣更微?!吨芤住氛f法,從八月的四陰逐二陽到九月五陰逐一陽,陽變成“懸”,這就是“陽氣微”。“戌”組詞,只有一個“戌削”,指清瘦。而從五行說,土生于戊,盛于戌。戊是天干第五位,居中陽土,為通途;戌是地支第九位,最大陽數(shù),至極就要歸一??涤袨橐虼诉x擇戊戌年推行變法,秦始皇因此才用顓頊歷,以農(nóng)歷十月為正月,因為九九歸一。但康有為、秦始皇都忽略了此時陽微陰盛,十月屬陰,對應(yīng)《周易》中的坤卦,陽未成體,焉能建始?所以,漢武帝才按夏歷,改陽成體勃發(fā)的寅月,也就是農(nóng)歷一月為寅正。 九月因此對應(yīng)十二律中陽律的最后一律無射,這個“射”,其實念yì,是厭惡的“厭”?!稘h書》歷律志解釋“無射”即“無厭”:“言陽氣究物,而使陰氣畢剝落之,終而復(fù)始,無厭已也?!币馑际?,陽氣窮盡于物,卻讓陰氣來完成剝落,一季之終又是一季之始,在不斷更新中永不長老,就是“無厭”?!靶纭睂?yīng)五行中陽土,陽氣最弱,陰氣最盛,也就是陽借陰復(fù)生之基礎(chǔ)。它對應(yīng)十二生肖中的狗,狗是人類最早馴養(yǎng)的動物,狗的作用是守宅、安宅。 九月因此對應(yīng)《周易》中的剝卦。剝卦是坤在下,艮在上,艮為山,是山附于地,這個“附”是附著,附就,很形象描述了此時的陰陽關(guān)系。此卦卦辭是“不利有攸往?!薄安焕胸钡摹柏笔恰八?,不利走動是因為艮——山在地上,為阻,是止。為何要止呢?因為到此卦,陰氣上升,已經(jīng)占據(jù)了第五爻的乾(天)位,這就是“剝”的含義——群陰剝陽,陰盛至極,一陽將盡。《說卦》由此說,剝卦是“爛也”,指陰蝕陽而爛。 這個“剝”究竟意味什么?彖傳解釋此卦說,“順而止之,觀象也。君子尚消息盈虛,天行也?!薄安焕胸本褪恰绊樁怪?。“觀象”指,陰雖消觀五(農(nóng)歷八月)成“剝”,但上陽(第六爻)還存,“君子”是乾,“消息”指乾坤關(guān)系。按古人的方法論,乾息為盈,坤消為虛,所謂“圣人因消息起陰陽,立乾坤以統(tǒng)天地”,永遠是坤隨乾健。以坤為乾動的思維,剝卦的陰占據(jù)天位,其實是乾要讓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柔變剛”。做什么呢?就是“使陰氣畢剝落之”。許慎的《說文》因此解釋“剝”是裂變的裂。 象傳解釋此卦更形象:“山附于地,上以厚下安宅。”——“剝”實際體現(xiàn)著“山附著于地”的意象,“山附著于地”意味著“上以厚下安宅”?!吧稀笔蔷?,高附于卑,貴附于賤,就是“厚下”?!昂裣隆睘檎?,“宅”為安居,這安宅的意象與狗的作用對上了。 用在養(yǎng)生上,“安宅”就是固精斂神,養(yǎng)元和以順陰盛,具體說,便是補肝益腎,助脾胃。 ◎本文版權(quán)歸《三聯(lián)生活周刊》及《三聯(lián)·節(jié)氣》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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