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臣等謹(jǐn)案:《賓退錄》十卷,宋趙與時撰。與時字行之①,以《宋史·宗室世系》考之,蓋太祖七世孫也?!端问贰窡o傳,《志乘》亦不載其名,惟趙孟堅《彝齋文編》有《從伯故麗水丞趙公墓銘》曰:有宋通直趙君行之之墓,在安吉州歸安縣鄉(xiāng)山之原。君以敏悟之資,秀出璇源。方弱冠,已薦取應(yīng)舉。寧考登寶位,補(bǔ)官右選,調(diào)管庫之任,于婺、于泰、于衢者三。又監(jiān)御前軍器所,司行在草料場。踸踔西階,逾三十年,未嘗一日忘科舉業(yè)也。故自丁卯迄乙卯,以鎖廳舉而試者亦三。春闈率不偶,積階至忠翊。今上皇帝賚賜,予換文階。舊制,宗姓換階視見服官品,忠翊則應(yīng)得京秩。新制裁革,回視初薦,僅循從事丞處之麗水。君平昔游際貴達(dá),方將汲引,而君疾不可復(fù)起矣。年五十七,紹定四年十一月終。上章告謝,尋通直命下,弗之覿也云云。其敘與時生平最詳。惟墓銘之首稱其子孟珤乞銘于某,以丙戌進(jìn)士同科,則與時當(dāng)為理宗寶慶二年進(jìn)士。而乃稱其春闈不偶,殆與孟珤同登進(jìn)士歟②?是書前后皆有與時題識。前題不署年月,稱平生聞見所及,喜為客誦之,賓退或筆于牘,故命以《賓退錄》。后題稱閼逄涒灘,蓋成于嘉定十七年甲申也。陳崇禮序稱其從慈湖先生問學(xué),蓋楊簡之門人。然書中惟論詩多涉迂謬,于吟詠之事茫然未解。至于考證經(jīng)史,辨析典故,則精核者十之六七,可為《夢溪筆談》用《容齋隨筆》之續(xù)。觀其于王建及花蕊夫人《宮詞》,前后再見,并自糾初考之未詳,知其刻意參稽,與年俱進(jìn)。前乎是者,有鄭康成之注《禮》注《詩》,后說不遷就前說。后乎是者,有閻若璩之《尚書古文疏證》,后說能證前說。得失并存,愈見其所學(xué)之加密。蓋惟不自是,所以能歸于是也。視宋人之務(wù)自回護(hù),違心而爭勝負(fù)者,其識趣相去遠(yuǎn)矣。乾隆四十五年六月恭校上。
總纂官臣紀(jì)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臣陸費(fèi)墀
〔原文標(biāo)注〕
?、侔福簩毜v五年陳宗禮作是書序,稱其字曰德行,與墓銘不同,或有兩字,亦未可知,謹(jǐn)附識于此。
②案:孟珤亦非丙戌進(jìn)士,此文下注代作二字,當(dāng)為所代之人也。
賓退錄原序
何代無文人,何世無佳公子,兼之為難。以為善稱,以好禮樂著,固漢宗室之瑞也。然求其大篇短章,見知四明狂客,納交東京才子者,至唐然后盛。至于行藏出處之際,或得或失,則盛之中又有可憾者焉。惟吾宋德麟,生華屋而身寒士,心明氣肅,文藝亦稱,金枝玉葉中一人而已。余生晚,不可得而見之矣。及得大梁趙君《賓退錄》,見其包羅今古,抉隱發(fā)微,有耆儒碩生所未及,然后知公族未嘗無人,特惜不得升堂叩擊,以聞所未聞爾。既而又見甲午存稿,亦君所吟,賦主以義理之精微,而鑄辭以發(fā)之古律,清潤閑遠(yuǎn),不作時世妝;長短句亦不效《花間》靡麗之習(xí),如“花似于人曾識面,鳥如對客自呼名。寒雁挾風(fēng)過古木,春鳩帶雨集荒園”,隨物寫形,若留情于外者。然“達(dá)人澄此心,肯為萬法起。眼看聲色塵,不直一杯水”,則反求諸內(nèi),有為之主者矣。蓋公之學(xué),每以為己先之,故發(fā)為文詞,舍喧而就寂,脫葉而就實。昔東坡先生為德麟《賦秋陽》曰:“公子何自知秋陽哉?”恐其固于富貴,不知田野之勤約也。今觀公之詩曰:“粲粲香秔雪不如,新菘況復(fù)滿杯盂。侯門肉食紛紛是,有此清奇風(fēng)味無。”使坡仙見之,當(dāng)曰公子真知秋陽矣。余分符章貢,君之子孟適來為宰。余嘗薦之于朝,曰“有儒生廉謹(jǐn)之風(fēng),無公子貴驕之習(xí)”,蓋紀(jì)實也。一日出示二書,又以甲午存稿請為之序,翻閱之久,又知宰之所以為宰者,有所自傳也。因不復(fù)辭,遂書所見以與之。君諱與時,字德行,嘗從慈湖先生問學(xué)。寶祐五年臘月朔,千峰陳宗禮書于崆峒小院。
賓退錄自序
余里居待次,賓客日相過,平生聞見所及,喜為客誦之。意之所至,賓退或筆于牘。閱日滋久,不覺盈軸。欲棄不忍,因稍稍傅益,析為十卷,而題以《賓退錄》云。大梁趙與時。
卷 一
王建以宮詞著名,然好事者多以它人之詩雜之,今世所傳百篇不皆建作也。余觀詩不多,所知者如“新鷹初放兔初肥,白日君王在內(nèi)稀。薄暮千門臨欲鎖,紅妝飛騎向前歸。”“黃金捍撥紫檀槽,弦索初張調(diào)更高。盡理昨來新上曲,內(nèi)官簾外送櫻桃。”張籍宮詞二首也。”淚盡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白樂天《后宮》詞也。”閑吹玉殿昭華管,醉折梨園縹蒂花。十年一夢歸人世,絳縷猶封系臂紗。”杜牧之《出宮人》詩也。”紅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庪A夜月涼如水,坐看牽??椗?。”杜牧之《秋夕》詩也。”寶仗平明秋殿開,且將團(tuán)扇暫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王昌齡《長信秋》詞也。”日晚長秋簾外報,望陵歌舞在明朝。添爐欲爇熏衣麝,憶得分時不忍燒。”“日映西陵松柏枝,下臺相顧一相悲。朝來樂府歌新曲,唱著君王自作詞。”劉夢得《魏宮》詞二首也。或全錄,或改一二字而已。王平甫謂館中?;ㄈ锓蛉藢m詞止三十二首,夫人親筆。又別有六十六篇者,乃近世好事者旋加搜索續(xù)之,語意與前詩相類者極少,誠為亂真。世又有王岐公宮詞百篇,蓋亦依托者。
洪文敏《容齋隨筆》論“禹、稷躬稼而有天下”,謂禹未嘗躬稼,因稷而稱之。余按《書》:禹曰:“暨稷奏庶艱食”,則嘗躬稼矣。洪偶未之思也。
《詩眼》云:晏叔原見蒲傳正云:“先公平日小詞雖多,未嘗作婦人語也。”傳正云:“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豈非婦人語乎”晏曰:“公謂年少為何語”傳正曰:“豈不謂其所歡乎”晏曰:“因公之言,遂曉樂天詩兩句,蓋‘欲留所歡待富貴,富貴不來所歡去’。”傳正笑而悟。余按《全篇》云:“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蓋真謂所歡者,與樂天“欲留年少待富貴,富貴不來年少去”之句不同。叔原之言失之。
紹興三十二年五月甲子,降旨建儲。宰相陳康伯折簡禮部侍郎呂廣問密議典禮。時土王祀黃帝。廣問為初獻(xiàn)官,周必大以御史監(jiān)察。廣問語必大:“皇太子改名,從火從華。”必大謂:“與唐昭宗曄字同音可乎”廣問亟告康伯,取旨別擬定,乃用今諱。
紹興癸丑,岳武穆提兵平虔吉群盜。道出新淦,題詩青泥市蕭寺壁間云:“雄氣堂堂貫斗牛,誓將直節(jié)報君仇。斬除頑惡還車駕,不問登壇萬戶侯。”淳熙間林令欲摹刻于石,會罷去不果。今寺廢壁亡矣。其孫類家集,惜未有告之者。
《蘭亭》石刻,惟定武者得其真。蓋唐太宗以真繼之學(xué)士院。朱梁徙至汴都。石晉亡,耶律德光輦而歸。德光道死,與輜重俱棄之中山之殺虎林。慶歷中為土人李學(xué)究所得,韓魏公索之急。李瘞諸地中,而別刻以獻(xiàn)。李死,其子乃出之,宋景文公始買置公帑①。熙寧間,薛師正向為帥,其子紹彭又刻別本留公帑,攜古刻歸長安②。大觀中③,詔取置宣和殿④。靖康之變,虜襲以紅氈輦歸⑤。今東南諸刻無能彷佛者,天臺桑澤卿編《蘭亭博議》一書甚詳。與時參會眾說,芟繁撮要,記其本末如此。所取何子楚《薳之辭》居多。諸說之異同者,則附著其下,雖未能定其孰是孰非,然薛師正長安人,王順伯謂其攜以歸洛。宗忠簡守汴,日夕從事戰(zhàn)守,且其天姿剛正。王仲言謂其為人主搜羅玩物于艱難之時,皆不敢謂然—元九年置朔方節(jié)度,自是始有方鎮(zhèn)。周希稷所云,乃是全不知有史策。若謂太宗分賜諸郡猶可也。夫以一石刻之微,而言人人殊,莫能定于一,然后知考古之難也。
林靈素,初名靈噩,字歲昌,家世寒微。慕遠(yuǎn)游。至蜀,從趙升道人數(shù)載,趙卒,得其書秘藏之。由是善妖術(shù),輔以五雷法,往來宿、亳、淮、泗間,乞食諸寺。政和三年,至京師寓東太乙宮,徽宗夢赴東華帝君召游神霄宮,覺而異之。敕道錄徐知常訪神霄事跡。知常素不曉,告假?;蚋嬖唬?/span>“道堂有溫州林道士,累言神霄,亦作《神霄詩》題壁間。”知常得之,大驚,以聞。召見。上問:“有何術(shù)”對曰:“臣上知天宮,中識人間,下知地府。”上視靈噩風(fēng)采如舊識,賜名靈素,號金門羽客通真達(dá)靈元妙先生,賜金牌,無時入內(nèi)。五年,筑真通宮以居之。時宮禁多怪,命靈素治之。埋鐵簡長九尺于地,其怪遂絕。因建寶菉宮、太乙西宮、建仁濟(jì)亭施符水,開神霄寶菉壇。詔天下天寧觀改為神霄玉清萬壽宮。無觀者以寺充。仍設(shè)長生大帝君、青華大帝君像,上自稱教主道君皇帝。皆靈素所建也。靈素被旨修道書,改正諸家醮儀,校《仇丹經(jīng)靈篇》,刪修注解。每遇初七日升座,座下皆宰執(zhí)百官、三衙親王中貴,士俗觀者如堵,講說《三洞道經(jīng)》。京師士民始知奉道矣。靈素為幻不一,上每以聰明神仙呼之。御筆賜玉真教主、神霄凝神殿侍宸,立兩府班上。思明達(dá)后欲見之,靈素復(fù)為葉靜能致太真之術(shù)。上尤異之,謂靈素曰:“朕昔到青華帝君處,獲言改除魔髡,何謂也”靈素遂縱言佛教害道,今雖不可滅,合與改正,將佛剎改為宮觀,釋迦改為天尊,菩薩改為大士,羅漢改尊者,和尚改德士,皆留發(fā)頂冠執(zhí)簡。有旨依奏?;侍由系顮幹?,令胡僧一立藏十二人并五臺僧二人道堅等與靈素斗法。僧不勝,情愿戴冠執(zhí)簡。太子乞贖僧罪,有旨胡僧放,道堅系中國,人送開封府,刺面決配于開寶寺前令眾。明年,京師大旱,命靈素祈雨,未應(yīng)。蔡京奏其妄,上密召靈素曰:“朕諸事一聽卿,且與祈三日大雨,以塞大臣之謗。”靈素請急召建昌軍南豐道士王文卿,乃神霄甲子之神兼雨部,與之同告上帝。文卿既至,執(zhí)簡敕水,果得雨三日。上喜賜文卿,亦充凝神殿侍宸。靈素眷益隆。忽京城傳呂洞賓訪靈素,遂捻土燒香,氣直至禁中,遣人探問,香氣自通真宮來。上亟乘小車到宮,見壁間有詩云:“捻土焚香事有因,世間宜假不宜真,太平無事張?zhí)煊X,四海閑游呂洞賓。”京城印行繞街叫賣,太子亦買數(shù)本進(jìn),上大駭,堆賞錢千緡開封府捕之。有太學(xué)齋仆王青告首是福州士人黃待聘。令青賣送大理寺勘招,待聘兄弟及外族為僧行,不喜改道,故云。有旨斬馬行街。靈素知蔡京鄉(xiāng)人所為,上表乞歸本貫,詔不允。通真有一室,靈素入靜之所,常封鎖,雖駕來亦不入。京遣人廉得有黃羅大帳、金龍朱紅倚卓、金龍香爐。京具奏,請上親往,臣當(dāng)從駕。上幸通真宮,引京至,開鎖同入,無一物,粉壁明窗而已。京皇恐待罪。宣和元年三月,京師大水臨城,上令中貴同靈素登城治水。敕之,水勢不退?;刈啵?/span>“臣非不能治水。一者事乃天道,二者水自太子而得,但令太子拜之,可信也”。遂遣太子登城,賜御香,設(shè)四拜,水退四丈,是夜水退盡。京城之民皆仰太子圣德。靈素遂上表乞骸,不允。秋九月,全臺上言靈素妄改遷都,妖惑圣聰,改除釋教,譭謗大臣。靈素即時攜衣被行,出宮。十一月,與宮祠溫州居住。二年,靈素一日攜所上表見太守閭邱額,乞與繳進(jìn)。及與州官親黨訣別而卒。生前自卜墳于城南山,戒其隨行弟子皇城使張如晦:“可掘穴深五尺,見龜蛇便下棺。”既掘,不見龜蛇,而深不可視,葬焉。靖康初,遣使監(jiān)溫州伐墓,不知所蹤,但見亂石縱橫,強(qiáng)進(jìn)多死。遂已。此耿延僖所作《靈素傳》也。靈素本末世,不知其全,故著之,不敢增易一字。今溫州天慶宮有題銜云:太中大夫沖和殿侍宸金門羽客通真達(dá)靈元妙先生在京,神霄玉清萬壽宮管轄提舉。通真宮林靈素。
世有十干化五行真氣之說,莫究其理。洪文敏載鄭景實之語,謂取歲首月建之干所生。如甲己丙作首,丙屬火,火生土,則甲己化土,它仿此,頗通。余記昔年一術(shù)士云:“遇龍則化,龍辰也。”甲己得戊辰,戊屬土,故化土。乙庚得庚辰,庚屬金,故化金。丙辛以降皆然。其實一也。
祖、宗時諸郡皆有都廳。至宣和三年,懷安軍奏今尚書省公相廳改作都廳,內(nèi)外都廳并行禁止。欲將本軍都廳以僉廳為名,從之,且命諸路依此。此僉廳得名之始也。然今帥府有僉廳,又有都廳,莫知所始矣。
會稽虞少崔《送林懿成》詩云:“男兒何苦弊群書,學(xué)到根原物物無。曾子當(dāng)年多一唯,顏淵終日只如愚。水流萬折心無競,月落千山影自孤。執(zhí)手沙頭休話別,與君元不隔江湖。”閱《庚溪詩話》,喜而錄之。
俗間有擊鼓射字之伎,莫知所始。蓋全用切韻之法。該以兩詩,詩皆七言,一篇六句四十二字,以代三十六字母,而全用五支至十二齊韻,取其聲相近,便于誦習(xí)。一篇七句四十九字,以該平聲五十七韻,而無側(cè)聲。如一字字母在第三句,第四字則鼓節(jié),先三后四,葉韻亦如之。又以一、二、三、四為平、上、去、入之別。亦有不擊鼓而揮扇之類,其實一也。詩曰:“西希低之機(jī)詩資,非卑妻欺癡梯歸。披皮肥其辭移題,攜持齊時依眉微。離為兒儀伊鋤尼,醯雞篦溪批毗迷。”此字母也。羅家瓜藍(lán)斜凌倫,思戈交勞皆來論。留連王郎龍南關(guān),盧甘林巒雷聊鄰。簾櫳嬴婁參辰闌,楞根彎離驢寒間。懷橫榮鞋庚光顏。”此葉韻也。又有以詩數(shù)十句該果實之名為酒席之戲者,與此略同,然不假切韻,頗為簡易。至于賣卜者,但欲知十干十二枝,則尤不難。然多只一擊鼓,便能知年、月、日、時八字。蓋未擊之,先踟躕顧盻,舉動語默,皆是物也。
三司副使曰簉,通判曰倅?!抖Y》有副車、倅車?!蹲髠鳌罚好腺易邮谷袢伺e氏之簉。簉、倅皆副貳之稱,然他官雖副、貳不通用,不知其由。今三司廢已久,簉之名人無知者,獨(dú)倅之名猶然。樓宣獻(xiàn)序《向侍郎集》云:擢之戶簉。近時文字中所見者此耳。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后素。”曰:“禮后乎?”謂禮必以忠信為質(zhì)也。余謂學(xué)者始以持敬為本,而窮理盡性以終之,亦繪事后素之意。
“吾不試,故藝。”余妄意夫子天縱之圣,藝皆不學(xué)而能,非若常人嘗試而為之。故其多能皆本于自然,而非有意于多能也。古今諸家皆無此說。余亦未敢自以為是。
《穆天子傳》書八駿之名,一曰赤驥,二曰盜驪,三曰白義,四曰逾輪,五曰山子,六曰渠黃,七曰華騮,八曰綠耳?!锻踝幽晔斑z記》載穆王馭八龍之駿,一名絕地,二名翻羽,三名奔霄,四名超影,五名逾輝,六名超光,七名騰霧,八名挾翼。二說不同。
神仙赤松子見于書傳多矣。惟《淮南子》稱赤誦子。
嘉眉多士之鄉(xiāng),凡一成之聚,必相與合力建夫子廟。春秋釋奠,士子私講《禮》焉,名之曰鄉(xiāng)校。亦有養(yǎng)士者謂之小學(xué)。眉州四縣凡十有三所,嘉定府五縣凡十有八所。他郡惟遂寧四所,普州二所。余未之聞。
劉卞功,字子民,濱州安定人,弱不好弄,六歲誤觸甕碎,家人更譙之,神色自若。曰:“俟釘校者來當(dāng)全之。”復(fù)譙其妄,曰:“人破尚可修,矧甕耶”語未絕,釘校者至,相與料理,頃之如新。自是筑環(huán)堵于家之后圃,不語不出者三十余年,或食或不食?;兆诼勂涿?,數(shù)敕郡縣津致間馳近特名之,對曰:“吾有嚴(yán)愿,不出此門。”上知不可奪,賜號高尚先生。王子常侍郎,其外兄也。嘗問以修行之術(shù)。書云:“非道亦非律,又非虛空禪,獨(dú)守一畝宅,惟耕己心田。”又云:“以手捫胸,欲心清凈,以手上下,欲氣升降。”又云:“常人以嗜欲殺身,以貨財殺子孫,以政事殺民,以學(xué)術(shù)殺天下后世,吾無是四者,豈不快哉!”靖康之變,不知所終。
周宣王,中興之賢君也。然考之于《詩》,曰箴,曰規(guī),曰誨,曰刺,不一而足。第序《詩》者不能直書其事,故后世儒者無敢訾議。余觀《國語》所載,如不藉千畝,拒虢文公之諫,而致姜戌之?dāng)?。捨括立戲,激魯人之變,而致諸侯之不睦。及喪師之后,復(fù)為料民之舉,雖仲山甫之言,且不用焉。文武成康之治豈如是哉周之東遷,烏得盡委其責(zé)于幽、平二王乎其所由來者漸矣。《史記》但書不藉千畝、料民太原二事之目,不若《國語》之詳也。
《容齋隨筆》謂近世所傳《云仙散錄》、《開元天寶遺事》、《老杜事實》皆淺妄絕可笑,而頗能疑誤后生。然但辨《遺事》中數(shù)事,余二書無說,《老杜事實》世不多見。葛常之《韻語陽秋》云:老杜詩云:“東閣官梅動詩興,還如何遜在揚(yáng)州。”按《遜傳》,無揚(yáng)州事。而《遜集》亦無揚(yáng)州梅花詩。但有《早梅》詩云:“兔園標(biāo)物序驚時,最是梅御霜當(dāng)路。發(fā)映雪凝寒開枝,橫卻月觀花繞凌。風(fēng)臺應(yīng)知早飄落,故逐上春來杜公。”前詩乃逢早梅而作,故用何遜事。又意卻月、凌風(fēng)皆揚(yáng)州臺觀名。爾近時有妄人假東坡名作《老杜事實》一編,無一事有據(jù)。至謂遜作揚(yáng)州法曹,廨捨有梅一株,吟詠其下,豈不誤學(xué)者。以上皆葛語。若《云仙散錄》則余家有之,凡三百六十事,而援引書百余種,每一書皆錄一事,周而復(fù)始,如是者三。其間次序參差者,數(shù)條而已,編集文籍豈能整齊如此已可一笑?!缎颉贩Q:天祐元年,金城馮贄取九世典籍,撮其膏髓,別為一書,庶兵火煨燼之后,來者不至束手,今百書逐無存者,則贄可謂前知矣?!冻缥目偰俊烦蓵瑫r距天祐未甚久。隋唐以前書籍存者極多,贄家之書無一著錄,雖有《金鑾密記》之類一二種,而所編三事本書反無之,又其造語盡仿《世說》,后閱館本《遜集》,葛所引梅詩尚脫第四聯(lián),“朝灑長門泣,夕駐臨邦杯。”
胡忠簡之貶,李似之侍郎⑥書卞事以贈。一曰有天命,有君命,不擇地而安之。二曰唯君子困而不失其所亨。三曰名節(jié)之士猶未及道,更宜進(jìn)步。四曰境界違順,當(dāng)以初心對治。五曰子厚居柳筑愚溪,東坡居惠筑鶴觀,若將終身焉。六曰無我方能作為大事。七曰天將任之必大有摧抑。八曰建立功名非知道者不能。九曰太剛,恐易折,須養(yǎng)以渾厚。十曰學(xué)必明心。記問辨說皆余事。
古樂府《木蘭詞》,文字奇古,然其間有云:“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勛十二轉(zhuǎn),賜物百千強(qiáng)??珊箚査咎m不愿尚書郎。愿馳明駝千里足,送兒還故鄉(xiāng)。”按:木蘭詐作男子,代父征行,逮歸家易服,伙伴方知其為女。當(dāng)其見天子之時,尚稱男子,而曰“送兒歸故鄉(xiāng)”何哉兒者,婦人之稱也。
熙寧青苗法行,計息推賞,否則廢黜,官吏畏罪希進(jìn),所散惟恐不多。知祥符縣李敦頤,視前政獨(dú)貸三之一,宰相怒甚,遂通判廣信軍。敦頤,字子修,棣州陽信人。蘇文定公奏疏所言即此也。
太宗嘗謂宰相曰:“流俗有言,人生如病瘧。于大寒大暑中過歲,寒暑迭變,不覺漸成衰老。茍不競為善事,虛度流年,良可惜也。”李文簡書之《長編》,而《宗門武庫》載五祖亦有此語。又唐《摭言》載趙牧《對酒詩》,亦有“人生如瘧在須臾,何乃自苦八尺軀”之句。
中書侍郎舊稱中書,今轉(zhuǎn)為中書舍人之稱。近歲有以六部侍郎兼中書舍人者,遂直呼中書侍郎,尤非是。官制:前左右丞、六部侍郎通謂之丞,郎今有稱郎官,寺監(jiān)丞為丞郎者矣,皆失之不考也。若稱中書舍人為中捨,則《容齋》之辨之矣。
前代東官官于皇太子,皆稱臣。隋開皇中,嘗更其制,至唐而復(fù)。真廟為皇太子始辭之。
臨漢石經(jīng)與今文不同者殊多,《東觀余論》略記之。如《書》“女毋翕侮成人”,今作“女毋侮老成人”;“保后胥高”,今作“保后胥戚”;“女永勸憂”,今作“汝誕勸憂”;“女有近則在乃心”,今“近”作“戕”;“女比猶念以相從”,今作“汝分猷”;“各翕中”,今作“各設(shè)中”;“爾惠朕曷祇動萬民以遷”,今作“爾謂朕曷震動”;“天既付命”,今“付”作“孚”;“曰陳其五行”,今作“汩陳”;“嚴(yán)恭寅畏天命,自亮以民祇懼”,今“亮”作“度”,“以”作“治”;“懷保小人,惠于矜寡”,今“人”作“民”,“于”作“鮮”;“母兄曰”,今作“無皇曰”;“則兄自敬德”,今“兄”作“皇”;“旦以前人之微言”,今作“受人之徽言”;“是罔顯哉厥世”,今“哉”作“在”;“文王之鮮光”,今作“耿光”;“通殷就大命”,今作“達(dá)殷集大命”?!墩撜Z》“意與之與”,今“意”作“抑”;“孝于惟孝”,今“于”作“乎”;“朝聞道,夕死可也”,今“也”作“矣”;“是魯孔丘與?曰:是知津矣”,今作“是魯孔丘與?曰:是也。曰:是知津矣”;“耰不輟,子路以告,子憮然”,今作“耰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置其杖而耘”,今“置”作“植”;“其斯以乎”,今作“其斯而已矣”;“譬諸宮墻”,今“諸”作“之”;“賈諸?賈之哉”,今“賈”作“沽”。恨不見其全也。
《顧命》:“一人冕執(zhí)銳。”陸氏《釋文》:“銳,以稅反。”今《禮部韻》尹字下有鈗字,注云:“侍臣所執(zhí)。《書》:‘一人冕執(zhí)鈗。’”古文《尚書》亦作鈗,不知承誤作銳,自何時始也。
晁伯,字載之,《昭靈夫人祠》詩:“安用生兒作劉季,暮年無骨葬昭靈。”陸務(wù)觀⑦《黃州詩》:“君看赤壁終陳跡,生子何須似仲謀。”
自唐以紀(jì)年改梁州曰興元府,本朝紹興、隆興、慶元諸府皆循用。故事縣名亦多有之。獨(dú)嘉州以慶元初嘉定府。越三十年方改元嘉定,與諸府不同。
韓文公記夢詩百二十刻須臾間?!斗绞吓e正》載董彥遠(yuǎn)云:世間只百刻。百二十刻,以星紀(jì)言也。朱文公《考異》云:星紀(jì)之說,未詳其旨,但漢哀帝嘗用夏賀良說,刻漏,以百二十為度矣。余謂:董說固妄,夏賀良之說行之不兩月而改,且衰世不典之事,韓公必不引用。按:古之漏刻,晝有朝、禺、中、哺、夕,夜有甲、乙、丙、丁、戊。至梁武帝天監(jiān)六年,始以晝夜百刻布之。十二辰,每時八刻,仍有余分。故今世歷家,百刻舉成數(shù)爾,實九十六刻也。每時余分,別為初、初正、初刻,一日合二十有四,每刻居六分刻之一,總而計之為四刻,始合百刻之?dāng)?shù)。刻雖有大、小,其名則百有二十。韓詩恐只取此止,正不須求之遠(yuǎn)也。
熙寧間,賜岐王顥、嘉王頵玉帶各一,二王固辭,不聽。請加佩金魚以別嫌,詔并以玉魚賜之。王仲言⑧《揮麈錄》謂:“玉帶為朝儀始此。其后嘗賜王安石,安石力辭,不從,不得已受詔,次日即釋去。至徽宗朝,以賜蔡京,京請佩金魚以自別于諸王,從之。自是何執(zhí)中、鄭居中、王黼、蔡攸、童貫皆受賜。”余按:唐永徽二年,敕開府儀同三司及京官文武職事四品五品,并給隨身魚。上元初,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金玉帶。開元中,敇珠玉錦繡,既令禁斷,準(zhǔn)式三品以上飾以玉,四品以上飾以金,五品以上飾以銀者,宜于腰帶及馬鐙、酒杓,余悉禁斷。《董晉傳》謂:“五品而上金玉帶,所以盡飾以奉上。”史傳載賜玉帶,及臣下私以玉帶相贈遺者,班班可考。韓文公詩亦云:“不知官高卑,玉帶懸金魚。”則知唐已然矣。五代,漢隱帝嘗以賞郭威之功,既又召楊邠輩數(shù)人悉賜之,然不足稽也。楊文公《談苑》載:國朝賜帶之制,謂駙馬都尉初選尚,賜白玉帶,親王皇族皆許通服雕玉、白玉等帶。則不始于岐、嘉二王審矣。玉魚,安重榮亦嘗自為之。
或問陸文安公:“何不注釋諸經(jīng)以垂世?”陸曰:“六經(jīng)乃注我者也。”
州縣治率南向,然“南面”二字,人臣不得用也。惟山谷《送徐隱父宰余干》詩云:“地方百里身南面。”豈別有所本歟?恨讀書不多,不能詳也。
《章貢志》謂:“漢高帝六年,命灌嬰略定江南,令天下城縣邑,始置雩都縣。”按:《高紀(jì)》六年冬十月,但書“令天下郡邑城”而已,余皆無所見。雩都置縣,《地理志》不書歲月,考紀(jì)及傳,灌嬰蹤跡未嘗到江南。鑿空著書,可付一笑。洪駒父《豫章職方乘》亦謂:“灌嬰在漢初定江南,故祀以為城隍神。今江西郡縣城隍多指為灌嬰,其實非也。”友人蕭子壽⑨考《功臣侯表》,始知其為陳嬰。蓋嬰自定東陽為將,屬楚項梁,為楚柱國。四歲,項羽死,屬漢,定豫章、浙江,封堂邑侯,都漸。顏師古謂:“漸,水名。在丹陽黝縣南蠻中。嬰既定諸地而都之。”《地理志》注:“黝,音伊,字本作黟,其音同。”始知定江南者為陳嬰。流俗所傳,不為全無所據(jù),但誤其姓耳。
〔標(biāo)注〕
?、侔福簩毜v五年陳宗禮作是書序,稱其字曰德行,與墓銘不同,或有兩字,亦未可知,謹(jǐn)附識于此。
?、谕鹾裰槻疲?/span>“紹彭竊歸洛陽。”周希稷云:“薛帥求之不得。其猶子紹彭聞公廚有石,用以鎮(zhèn)肉,取視之,乃刻《牡丹賦》于碑陰者。遂別刻石,易以歸長安。”袁說友起巖云:“薛師正至定,惡摹打有聲,自刊別本,留譙樓下,以應(yīng)求者。其子紹彭,又私摹刻,易殺狐林本以歸。”蔡絳云:“熙寧中,孫次公侍郎帥定,有旨取其石納禁中,則又刻石而還之壁。后薛向來定,遂取以歸。世但謂石歸薛氏,然不知雅非古矣。”
?、蹣s芑、王厚之、王明清、周承勛皆曰宣和。
④王明清云:“向次子嗣昌,獻(xiàn)于天子,徽宗命龕置睿思東閣之壁。”明清之父铚則云:“置之艮岳瑪瑙亭。”蔡絳云:“大觀初,祐陵方尚文博雅,詔索孫次公所納石刻,則無有?;蛑^此石已殉裕陵,乃更取薛氏石入御府。”
?、輼s芑云:“宋定國嘗從使金,云石今在中京。”王明清云:“靖康之亂,凡尚方珍異之物,悉為金人輦歸,獨(dú)此石彼所不識,遂棄不取。建炎初,高宗駐蹕廣陵,宗澤居守東都,見之,遣騎疾馳進(jìn)行在所。未逾月,金復(fù)南寇,大駕幸浙,失于倉猝之際。紹興中,向子固帥維揚(yáng),密旨令搜訪,竟不獲。”
⑥彌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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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嗝髑濉!【幾ⅲ瑚?,音 zhǔ ,拂塵。
⑨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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