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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平是座不算高的山，都知道，但翻越這座山，卻需要一輩子。 天平在靈巖山的北面，離蘇州城約十來公里路。如果自己開車，半小時左右就能到了，很快。可是，攀登得慢慢來。 人的一生概括起來就三季：春、夏、秋。 春天，天平山是兒童的樂園。一片鵝黃如絨的草地上，梅曲柳柔，鳥語花香，山合繡屏，水開云鏡。 池塘里，小蝌蚪找媽媽，樹梢上，兩只黃鸝鳴翠柳。峰嶺間，深山古寺，老和尚講著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古老的風(fēng)箏與數(shù)碼遙控飛機在藍天交織盤旋。天空一片誘惑。 清脆的歌聲唱道，來到花園里，來到草地上，鮮艷的紅領(lǐng)巾，美麗的衣裳，跳呀跳呀跳呀…… 欣欣然，這里孕育著一切生命的活力。 楓開處，范仲淹牌坊，上鐫一副聯(lián)：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一泓池水藍藍，一架小橋彎彎，一排粉墻淡淡。 咒缽庵里，茂竹秀林?，槵槙暣┩笟v史，繞著回廊傳出。范仲淹端坐一室，手不釋卷，目不斜視，心無旁騖。粗糙的瓦碗里，兩塊粥半根咸菜。斷齏劃粥，書山求索。 花園，學(xué)校，懵懂。 夏天，開始束裝登天平。路兩邊，葉深沉，枝硬朗，小樹不再孱弱，青竹已經(jīng)茁壯。池塘里，綠荷亭亭玉立，初放的花蕾迎風(fēng)招展。一邊默誦周敦頤出淤泥而不染的名篇，一邊拾路而上。 起步勁足，路也多?？梢灾苯訌纳介T明示的登天平路進入，也可以從兩邊迂回。 有人吹口哨，有人摘野花，有人左顧右盼，不斷向上的人低著頭，過茶室而不入。 猛然，一線天像一道雄關(guān)擋在面前。石山冷冷兩邊分，空出一線天路懸。 一線天，一險天，令人生畏。人生磨難九九八十一，路無坦途。 無論你是大腹波涌，還是柳擺細腰，到了一線天，都必須魚貫而入。這里只容一人貼腹而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大自然的不二法則。 人頭攢動。 有人急躁，有人取巧，有人朝崖邊石塔叩首后打道回府。 地是一條縫，天是一條線。側(cè)身看世界，咬定目標不放棄，勇往直前。 出了一線天，跳出龍門，終見一片開闊，彈冠相慶。 山下，楓潮涌動，周邊，萬笏朝天。人群中沒有笏板，都擎著手機。山與人和諧，風(fēng)景這邊獨好。 中白云，讓人遐想。遠處有一絲云飄來。 人往更高處，高處吸引人。前方，卓筆峰凜凜然像一支鋼管鐵筆插在山間。向天作長賦，著地潑青山，真是腕底風(fēng)云神來一筆。 山頂，與天齊平，夢的地方。然而，出乎意外，既沒有震撼人心的瓊樓玉宇，也沒有梵音繚繞的廟堂或塔幢，光禿禿一塊平地，就像中國畫有意在關(guān)鍵處留下了一處空白。 這就是天平，空蕩蕩的峰頂，不著一物，承載無限。 風(fēng)來了無人替你遮擋，雨來了無處容你躲藏，太陽來了無路給你避讓。這僅僅是一個平臺，一個屬于每一個人獨自經(jīng)風(fēng)沐雨指點江山的平臺。 誰說此處海拔201米，每個人的高度都不一樣。有人站得看似很高，卻低下，有人站得很低，卻引來無數(shù)仰視目光。 這里360行，人來人往。 山頂風(fēng)大，嘗試展開雙臂，兩袖生風(fēng)，衣袂飄飄，如鯤鵬展翅云間，浩浩蕩蕩，橫無際涯，朝暉夕陰，萬千氣象。 天平，白云，豪情。 秋天，山上下來，路過茶室，從容品茶，洗滌心塵，唇間一縷清香。觀崖壁上白居易白云泉詩，暗笑詩人多慮。 上白云、中白云、下白云的泉水經(jīng)過千繞百折在山下相會。不再急匆匆忙忙碌碌，不再叮叮咚咚相互碰撞，坦蕩蕩敞開明亮胸懷。 得白云泉滋潤，天平的紅楓虬枝疊葉生動有趣，無愧全國四大著名賞楓勝地。 奔沖下山的白云泉，匯集成盈盈什景塘，波平如鏡。五彩楓倒映水面，五味雜陳。 游人如織。 九曲橋，披夕陽，從深處逶迤而來。 歲月斑駁的石獸靜臥草叢，高義園的牌坊掩隱樹林。散落在這里的故事，是否還能依樣撿回？回望天平，楓葉翻動，嘩嘩作響，似乎在尋找答案，層層疊疊，浩瀚如海。 秋水、夕陽、恬淡。 經(jīng)過春夏秋的孕育，楓將全部的愛投放在葉子里，輕輕鋪在天平路上，通紅通紅。 □季榮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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