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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明 | 古代文學批評對于女色和男女情事描寫的態(tài)度

       逍遙游4823 2017-05-03

      楊明,復旦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祖籍山西太谷,1942年11月出生于重慶,幼年時隨家人移居上海,1968年畢業(yè)于復旦大學中文系,任中學語文教師;1978年考取復旦大學中文系研究生,師從王運熙教授;1981年畢業(yè),獲文學碩士學位,并留校任教。


      在中國古典文學里,描寫女性美麗和男女情事的作品,包括詩、賦、小說、戲劇等,并不少見。《詩經(jīng)》、《楚辭》、漢魏賦作中都已有此類描寫;南朝的清商曲辭和宮體詩,晚唐的一些詩歌,唐末五代和宋代的詞,明代的民歌時調(diào),明清的小說戲劇,都較為集中地體現(xiàn)了這種內(nèi)容。而對于此類內(nèi)容,人們的評論和闡釋,即所謂文學批評,卻體現(xiàn)出一種反對、指責、否定的傾向。但是,情況又頗為復雜:在有人否定的同時,也有人通過某種方式表示肯定。下面就此作一些初步的探討。




      在中國古代文學批評中,有一種情況,即闡釋作品時不顧其原意,強行“注入”政治教化方面的意義。對待描寫女色和男女情事的作品也有此種情況。


      眾所周知,這種“泛政治化”的闡釋,在漢儒解釋《詩經(jīng)》、《楚辭》時表現(xiàn)得非常突出,對于后世的影響也很大。例如《詩經(jīng)》頭一篇《關雎》,從詩歌本身看,是一首描寫貴族男子強烈地思念一位“窈窕淑女”的情歌。但被漢儒說成是歌頌周文王的妻子大姒的美德,說她“不淫其色”,不因男女之情妨礙文王的事業(yè),甚至說寫的是大姒朝思暮想,要為文王尋求淑女,以幫助自己一起做好后宮里的各項事務。一首情歌,被解釋成了政治教化的教材。漢元帝、成帝時大臣匡衡一再就皇帝與后宮的關系上疏勸諫,說:“故《詩》曰‘窈窕淑女,君子好仇’,言能致其貞淑,不貳其操,情欲之感無介乎容儀,宴私之意不形乎動靜,夫然后可以配至尊而為宗廟主。此綱紀之首,王教之端也。”便是用《關雎》進諫,說夫婦之間不應以情欲系于心,更不應見之于容色。班昭《女戒·夫婦》也說:“夫婦之道,參配陰陽,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jié)也。是以《禮》貴男女之際,《詩》著《關雎》之義?!边@樣曲解愛情詩的情況,在漢儒解釋《詩經(jīng)》時大量存在。一首描述男女野合的《野有死麕》,竟被說成是女子恪守禮儀,要求男方依禮而行。有些情詩被說成是與男女毫無關系的政治諷刺詩。如《鄭風·將仲子》,寫的是女子畏懼父母,故請求所歡不要來私自幽會。而《毛詩》序及傳、箋卻附會史實,說是諷刺鄭莊公拒絕祭仲之諫,未能處置好與共叔段的關系。此類解釋,長期以來為人們所尊奉。直至宋代,方有學者如鄭樵、朱熹等打破對于漢儒的迷信。朱熹《詩序辨說》、《詩集傳》指出舊說以為政治諷刺詩實為男女相悅之辭者有近二十首之多。不過他對于愛情詩多斥為“淫奔之詩”,取否定的態(tài)度。那么作為儒家經(jīng)典的《詩經(jīng)》為何收錄許多“淫奔”之作呢?依照傳統(tǒng)說法,《詩經(jīng)》為孔子所刪定,孔子為何不將它們刪卻呢? 朱熹的解釋是:圣人錄載它們,是為了讓人知道當時風俗之敗壞,垂戒于后世,就像雖反對犯上作亂,但《春秋》卻記載了許多亂臣賊子的事一樣。朱熹之后,王柏《詩疑》更加大膽,不但不信《詩序》,而且不相信現(xiàn)傳《詩經(jīng)》為孔子所刪定。他說現(xiàn)傳《詩經(jīng)》中那些“淫奔”之作都是漢儒于秦火之后從民間掇拾來湊數(shù)的,于是將三十多篇所謂“淫奔”之詩悉數(shù)刪除,以免它們貽害讀者。就《詩經(jīng)》學史而言,王柏敢于突破千百年來經(jīng)師的舊說,值得稱贊;而其對于女性美、男女情事的排斥態(tài)度,卻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在描寫女色、男女情事的作品里強行注入政治教化意義,這樣的闡釋方法在東漢王逸對《楚辭》的注解中也表現(xiàn)得十分突出?!毒鸥琛分性S多寫人神男女相戀的優(yōu)美情歌,都被說成是有政治寄托,是托意于君臣之間。在他看來,屈原這樣一位品德高尚、眷念君國的人物,不可能寫作純粹歌唱戀情的作品,必定是借男女之事表述其忠君愛國之思的。


      這種比附政治教化的闡釋方法,影響深遠。試舉一些著名作品為例:如張衡《同聲歌》,寫的是床笫間事,卻被說成是“言婦人自謂幸得充閨房,愿勉供婦職,不離君子……以喻臣子之事君也”。又如《古詩十九首》,其中凡言夫婦之情者,如“行行重行行”、“青青河畔草”、“冉冉孤生竹”、“迢迢牽牛星”諸首,自唐代《文選》李善、五臣注開始,至明清注家,往往指為托閨怨以寓臣不得于君之意。他們的解釋字比句附,支離破碎,令人發(fā)笑。再如曹植《洛神賦》,描寫神女的美麗和求之不得的悵惘,而清人何焯說是“植既不得于君……托辭虙妃以寄心文帝,其亦屈子之志也”。繁欽《定情詩》寫失戀的悲苦,清人陳沆也說是詩人受到曹丕的冷遇所作。他說:“知此定情之作,必非無病之呻。”他鄭重提醒讀者,若“昧斯比興,遂等閨情”。也就是說,讀此類男女之情的作品,都要注意其中很可能寄托著政治上君臣之間的關系和情感。如果僅僅寫男女之情,在他看來,是毫無價值的。清代的常州詞派,為了推尊詞體,好以比興寄托說詞。溫庭筠《菩薩蠻》寫一位女子晚起慵懶之態(tài),艷麗絕倫,而張惠言卻說是“感士不遇”之作。其下闋“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四句,被張氏說成是“《離騷》‘初服’之意”,意謂這四句如同《離騷》“退將復脩吾初服”一樣,表達了詩人堅持崇高理想和高潔品格的決心。陳廷焯更說:“飛卿《菩薩蠻》十四章,全是變化《楚騷》,古今之極軌也。徒賞其芊麗,誤矣?!睆?、陳論詞往往如此。


      總之,中國古代文學批評深受漢儒闡釋《詩經(jīng)》、《楚辭》的影響,常常無端地將描寫男女之情的作品說成是寄托了政治意義,是作者用比興手法抒寫君臣之情。這實際上體現(xiàn)了對男女之情的輕視和避諱。但是,從另一角度看,倒也客觀上替那些作品找到了存在的理由。清人陸以謙為張宗《詞林紀事》作序,說:“蓋古來忠孝節(jié)義之事,大抵發(fā)于情。情本于性,未有無情而能自立于天地間者?!比缓笥终f:“昔京山郝氏(明代郝敬)論《詩》曰:‘《詩》多男女之詠,何也?曰:夫婦,人道之始也,故情欲莫甚于男女,廉恥莫大于中閨。禮義養(yǎng)于閨門者最深,而聲音發(fā)于男女者易感。故凡托興男女者,和動之音,性情之始,非盡男女之事也?!么艘庖宰x是書,則閨房瑣屑之事,皆可作忠孝節(jié)義之事觀,又豈特偎紅倚翠,滴粉搓酥,供酒邊花下之低唱也哉!”這豈不是說,忠孝節(jié)義之情,不如男女之情強烈,因此要借著男女之情來表達忠孝節(jié)義;又豈不是說,寫“偎紅倚翠,滴粉搓酥”之作自亦無妨,因為那樣的作品亦可作忠孝節(jié)義觀。這算是什么樣的邏輯呢!然而在中國古代文學批評里,類似的論調(diào)并不鮮見。




      下面談談對待女色和男女情事描寫的又一種態(tài)度,即強調(diào)作品的諷諫、懲勸作用。


      漢朝人論賦,有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一種認為賦雖然用大段文字描繪宮殿的富麗、苑囿的廣大、狩獵的激烈、歌舞的曼妙等等,鋪張揚厲,讓人覺得豪侈到了極點,但是“曲終奏雅”,最終歸結(jié)到節(jié)儉和重視道德、政治,因此賦是應該加以肯定的。司馬遷、班固都這樣認為。另一種觀點,則認為賦的那點諷諫之義實在太薄弱了,“勸百諷一”,讀者早已被前頭繪聲繪色的描述弄得心醉神馳,因而否定賦的寫作。晚期的揚雄就是這樣的態(tài)度。


      在眾多賦作中有一個系列,即描畫女色艷麗,而男子不為所惑;或男女彼此吸引,目授神與,但終于以禮自防,抑制了此種情愫,復歸于“正”。前者如宋玉名下的《諷賦》、司馬相如的《美人賦》;后者如宋玉《神女賦》、曹植《洛神賦》;宋玉《登徒子好色賦》則兼有兩種成分。又東漢魏晉多有以“定情”、“止欲”等為題的賦作,如載于《藝文類聚》卷十八《人部·美婦人》的張衡《定情賦》、蔡邕《檢逸賦》(一名《靜情賦》)、陳琳《止欲賦》、阮瑀《止欲賦》、王粲《閑邪賦》、應玚《正情賦》、曹植《靜思賦》,雖然多不是完篇,但從題目就可以看出是描述如何抑制渴慕異性之情的。凡此都可說是“曲終奏雅”。此類作品中,陶淵明的《閑情賦》保留完整,而頗引起后人的議論。


      陶淵明此作確實與他表現(xiàn)隱逸情趣的詩文大不相同。賦中描寫女子的嫻雅美好,極為傳神。又以“愿在衣而為領”等“十愿”傾訴自己渴望與之親近,感情十分熾烈,簡直無法抑制。連魯迅都說:“‘愿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節(jié),空委棄于床前?!瓜霌u身一變,化為‘啊呀呀,我的愛人呀’的鞋子……那胡思亂想的自白,究竟是大膽的?!钡谫x末,還是“迎清風以袪累,寄弱志于歸波。尤《蔓草》之為會,誦《召南》之余歌”,終于“止乎禮義”,讓自己平靜下來。


      淵明此作,曾受到梁昭明太子的批判。其《陶淵明集序》云:“白璧微瑕,惟在《閑情》一賦,揚雄所謂勸百而諷一者,卒無諷諫,何足揺其筆端?”其實《閑情賦》自序里說:“檢逸辭而宗澹泊,始則蕩以思慮,而終歸閑正。將以抑流宕之邪心,諒有助于諷諫。”明說作此賦以“諷諫”為指歸,也就是要通過寫作宣泄情感,達到復歸內(nèi)心平靜的目的,對于同樣因戀愛而煩苦的讀者也能有所幫助。但蕭統(tǒng)覺得其“勸百諷一”,是達不到“諷諫”目的的。其實蕭統(tǒng)主編的《文選》賦類專設“情”一項,收錄《高唐賦》、《神女賦》、《登徒子好色賦》、《洛神賦》四篇,蕭統(tǒng)并不完全排斥此類作品。大概他對陶淵明期望太高,覺得其他人寫作不妨,陶淵明那樣“與道污隆”的“大賢”寫了,則未免令人惋惜。在他心里還是有那種避忌女色的成見的。


      后世不少人則為淵明辯護。蘇軾說:“淵明作《閑情賦》,所謂‘《國風》好色而不淫’。正使不及《周南》,與屈、宋所陳何異? 而統(tǒng)大譏之,此乃小兒強作解事者?!?/span>他認為《閑情賦》雖描寫渴慕女色之情,但并不過分?!啊秶L》好色而不淫”是漢代劉安稱贊《離騷》的話,蘇軾借以肯定《閑情賦》。后世許多人肯定男女之情的作品時,往往借用此語。還有不少論者也都認為淵明此賦“發(fā)乎情,止乎禮義”,具有抑制情欲的意義。宋人俞文豹云:“張衡作《定情賦》,蔡邕作《靜情賦》,淵明作《閑情賦》,蓋尤物能移人情,蕩則難反,故防閑之。”特別強調(diào)對“尤物”須加以防范。至于有人將此賦理解為比興寄托之作,以為賦里的美人是象征故國舊君,或象征同道之人,等等,因而認為蘇軾也并未讀懂該賦,這就又是那種牽強比附的迂腐之談了。


      關于陶淵明《閑情賦》的爭論,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類似的情況還有。例如《文選》所載宋玉《神女賦》、《登徒子好色賦》,雖有人加以指責,但不少人還是認為它們具有諷諫意義。


      人們感到:女色之美,對于男子來說,具有強大的吸引力;男女之情,最能感動人心。但是又必須理性對待之,加以節(jié)制。若攸關于君國大事,當然更必須如此。這樣的觀點,反映于文學,則白居易作《長恨歌》和陳鴻因之而作《長恨歌傳》,便是很好的例子。白氏《長恨歌》對于楊貴妃與唐明皇的愛情,表現(xiàn)出十分的同情和流連悵惘,予以美化,對其悲劇的結(jié)局感傷不已。而陳鴻《長恨歌傳》則說:“樂天因為《長恨歌》,意者不但感其事,亦欲懲尤物,窒亂階,垂于將來者也?!逼鋵崱堕L恨歌》基本上是流連感傷,即“感其事”,而并沒有帶給讀者什么“懲尤物,窒亂階”的教訓懲戒之意。當時陳、白的另一友人王質(zhì)夫?qū)Π拙右渍f:“樂天深于詩,多于情者也。試為歌之,如何?”也只表現(xiàn)出對男女愛情的深深感動而不曾言及懲戒。陳鴻的話可說是“拔高”了《長恨歌》的諷諫教化意義,同時也令人感到有為之辯護的意味。當然,對于李、楊愛情,白居易并非沒有“懲尤物,窒亂階”的想法。他的《新樂府·李夫人》寫漢武帝寵幸李夫人,夫人死后仍苦苦思念而不能忘。詩末云:“又不見泰陵(指唐玄宗)一掬淚,馬嵬坡下念楊妃??v令妍姿艷質(zhì)化為土,此恨長在無銷期。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彼罡小坝任铩本哂须y以抗拒的力量,深知陷于男女情愛便難以自拔,故要人們,特別是身負重大責任的帝王引以為戒,因此明言作《李夫人》的用意是“鑒嬖惑也”。其實他是處于矛盾之間的:既為男女之情所深深感動,又以此種情感在某些情況下帶來的后果為戒?!堕L恨歌》基本上只體現(xiàn)了矛盾的一個方面,陳鴻替他將另一方面說出來了。這樣的矛盾當然并非只是存在于白氏一個人身上。清代洪昇將李、楊故事演為戲曲《長生殿》,其實也是以歌頌和感慨愛情為主的,所謂“今古情場,問誰個真心到底? 但果有精誠不散,終成連理”,“借太真外傳譜新詞,情而已”。雖略有批判性的情節(jié)如《送果》一出,也有“弟兄姊妹,挾勢弄權(quán),罪惡滔天”幾句批判性的言辭,但比起描寫愛情之熱烈、纏綿,實在算不了什么??墒呛槭稀蹲孕颉芳葟娬{(diào)“垂戒”,說“古今來逞侈心而窮人欲,禍敗隨之”,其友人吳舒鳧《序》也為之辯解道:“是劇雖傳情艷……不忘勸懲?!睆娬{(diào)并非“誨淫”??傊?,既對于男女情事的述寫頗具興趣和熱情,卻又要強調(diào)諷諫勸懲以避免“誨淫”的惡名,且提高作品的“品位”。 上文第一節(jié)說過,朱熹為《詩經(jīng)》載錄許多“淫奔”之辭辯解,說那是為了垂戒。對于那些“淫奔”之作本身,朱熹是鮮明地持反對態(tài)度的。而后世論者,卻借著“垂戒”說為描寫男女情事的作品張目。尤其在明朝一些人那里,“先師(孔子)不刪《鄭》《衛(wèi)》”幾乎成了口頭禪。李開先酷好《山坡羊》、《鎖南枝》之類民歌時調(diào),收集編成《市井艷詞》。其《后序》不得不說“二詞頗壞人心”,因為那些歌詞確實寫得十分露骨,但又說:“無之則無以考見俗尚,所謂懲創(chuàng)人之逸志,正有須乎此耳?!?/p>


      明清時期出現(xiàn)了不少敘寫男女之事的小說,其中頗有連篇累牘的淫穢描寫。而其中人物的結(jié)局,或是行淫而遭受因果報應,或是幡然悔悟,皈依正道。于是更以懲勸為口實。尤可異者,竟借口先吸引讀者然后方能施以勸誡,以此作為其淫穢描寫的正當理由?!度馄褕F》第一回云:“做這部小說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為世人說法。……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風易俗之法,要因勢而利導之,則其言易入。近日的人情,怕讀圣經(jīng)賢傳,喜看稗官野史。就是稗官野史里面,又厭聞忠孝節(jié)義之事,喜看淫邪誕妄之書。風俗至今日可謂靡蕩極矣?!蝗缇桶焉氯レ铀?,等他看到津津有味之時,忽然下幾句針砭之語……使他幡然大悟……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愛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就是經(jīng)書上的圣賢亦先有行之者(按:指孟子以‘好色’說齊宣王,見《孟子·梁惠王》)?!渲行稳萁绘胖?,摹寫房帷之樂,不無近于淫褻,總是要引人看到收場處,才知結(jié)果識警戒?!边@就是所謂“以淫止淫”,還要拉上儒家圣賢作盾牌。這也算是“曲終奏雅”吧。




      欣賞女性之美,描畫男女情事,在許多以剛正高潔著稱的名臣或逸士那里,亦不能免。宋詞中此種情況尤多。這就引起人們的議論。而其評論多以“情”為理由,為其不避忌女色進行辯護。


      歐陽修一代名臣文宗,而多艷詞。其《玉樓春》寫與一位女子離別,云“人生自是有情癡”,乃以“情癡”自命。宋人羅泌曾編訂其詞,且論云:“情動于中而形于言,人之常也。《詩》三百篇,如俟城隅、望復關、摽梅實、贈勺藥之類,圣人未嘗刪焉。陶淵明《閑情》一賦,豈害其為達。……公性至剛,而與物有情。蓋嘗致意于《詩》,為之《本義》,溫柔寬厚,所得深矣。吟詠之余,溢為歌詞?!薄扒閯佑谥卸斡谘浴北臼恰睹娦颉分械脑?。儒家文論原是重視情感的,但強調(diào)的是“發(fā)乎情,止乎禮義”。羅泌這里卻只突出其情,只是借用其語為歐陽修寫作艷詞作辯護而已。無論歐陽修所說“情癡”之情,還是羅泌這里所說的情,都只是男女之情。羅泌還用孔子不刪情詩作理由,又與歐陽修著《詩本義》相連比,總之是說歐陽修作艷詞是符合儒家精神的。宋人俞文豹論及歐陽修、范仲淹、林逋等作艷詞,則說:“情之所鐘,雖賢者不能免?!卑次簳x時有圣人有情還是無情的討論,實際上體現(xiàn)了人們關于情感與人性關系的思考。晉人王戎(一說王衍)有“情之所鐘,正在我輩”的話。俞文豹其實是用普遍人性的觀點來看待賢者作艷詞的事實。


      明清二代,從“情”的觀點出發(fā)為男女情事之作辯護的論調(diào)很多。有的論者不僅是說賢者亦不能免那樣作消極的辯護,而且還積極地鼓吹以至贊頌男女之情。這當然與經(jīng)過了明代知識界思想解放的歷程大有關系。這里只選擇明代有代表性的資料若干條如下:


      湯顯祖《牡丹亭題詞》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 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也?!苑峭ㄈ?,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這是對男女之情的熱情、崇高的贊歌,而且從《牡丹亭》的劇情看,湯氏強調(diào)的是基于肉體親近而又超越肉體的精神上的真摯愛情。



      詹詹外史(馮夢龍)《情史敘》說:“六經(jīng)皆以情教也?!兑住纷鸱驄D,《詩》首《關雎》,《書》序嬪虞之文,《禮》謹聘奔之別,《春秋》于姬姜之際詳然言之。豈非以情始于男女,凡民之所必開者,圣人亦因而導之,俾勿作于涼,于是流注于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間,而汪然有余乎? 異端之學欲人鰥曠以求清凈,其究不至無君父不止。情之功效亦可知已?!币劳腥褰潭拇的信椋钱敃r普遍的做法,而此敘可說是一個典型。上文已說過,儒家確實十分重視夫婦關系,但那是出于政治的、功利的目的,而不是基于男女相戀之情?!肚槭贰穭t不然。書中記載許多故事,并不以“止乎禮義”為指歸。雖有“情貞”一類,表揚節(jié)婦,但明言“無情之婦,必不能為節(jié)婦”,出發(fā)點仍在于情。其他評論之語如“乃情之所鐘,死生以之”,“人生而情能死之,人死而情又能生之,即令形不復生,而情終不死”,對男女之情予以熱情的頌贊,有類于湯顯祖《牡丹亭題詞》所論。又如“情近于淫,淫實非情”,也有似于湯顯祖所謂“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之論”,超越了肉體的關系。其評論西晉賈午、韓壽偷情事說:“使充(賈午父)擇婿,不如女自擇耳?!痹u論元稹始亂終棄說:“微之薄幸,吾無取焉。”對于朱熹鞭撲營妓嚴蕊事,諷刺朱為“朱道學”。凡此都可以見出,敘中以儒教為借口,實際上恰與儒家理論相違背。


      金圣嘆評《西廂記·酬簡》時說:“古之人有言曰:‘《國風》好色而不淫。’比者圣嘆讀之而疑焉。曰:嘻!異哉!好色與淫,相去則又有幾何也耶? ……好色而曰‘吾大畏乎禮而不敢淫’,是必其并不敢好色者也?!宋从胁缓蒙咭玻撕蒙从胁灰咭?。……《國風》之淫者不可以悉舉,吾今獨摘其尤者,曰:‘以爾車來,以我賄遷?!?,何其甚哉!則更有尤之尤者,曰:‘子不我思,豈無他人?’ 嘻,此豈復人口中之言哉!夫《國風》采于周初,則是三代之盛音也。又經(jīng)先師仲尼氏之所刪改,則是大圣人之文筆也。而其語有如此?!边@也是從普遍人性的角度為描寫女色和男女情事辯護,而也以儒家經(jīng)典為借口。所謂“淫”,是過分的意思?!鞍l(fā)乎情,止乎禮義”,能止乎禮義則不淫。金圣嘆倡言好色必淫,旗幟鮮明地突破了這一限制,為作品中描寫大膽、熱烈的男女情愛辯護。


      在中國古代,對于作品描寫女色和男女情事的避忌、排斥傾向,是一直存在著的。但是那樣的作品仍然層出不窮。人們對那些作品的態(tài)度,或是反對,或是有意無意地曲解,或是加以辯護。那些辯護,先還只是說此類作品有益于諷諫等等,勉強地尋找其存在的理由;到了后來,便公然從人性角度出發(fā)肯定其正當性,甚至將男女之情提升到至高的地位。這樣的發(fā)展過程應該加以清理,其間的是非得失,也是應該從理論上加以探討的。


      *本文原載于《安徽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4期。由于編輯需要,對原文結(jié)構(gòu)以及注釋作了一定刪改。




      編輯 | 李文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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