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舊時形容一個人在京城權(quán)勢大，說話、辦事舉足輕重叫“一跺腳，四城亂顫”。說某人過上了“乞丐生活”叫“披片兒抱砂鍋”。

不少專家學(xué)者提起北京話，都談到了它的音調(diào)優(yōu)美，節(jié)奏抑揚(yáng)頓挫、鏗鏘有力，悅耳動聽。作為一個外地移民，我覺得北京也極其形象、生動、有趣。

北京土話管太陽叫“老爺兒”，大概是說它主管大地一切的意思吧！因?yàn)槿f物生長靠太陽嘛！不然，何以屬爺字輩兒前邊又加一個“老”字呢？管火柴叫“取燈兒”，“取”為“起”字之音變?！捌馃魞骸闭撸钦f它一燃著就像燃起了一盞油燈。北京人管餃子叫“餑餑”也很有意思，因?yàn)橹車颖笔〉囊恍┑孛鎯?，窩頭、餅子、烀餅、烙餅、饅頭等面食統(tǒng)稱作“餑餑”，惟獨(dú)糕點(diǎn)、餃子沒有人叫“餑餑”。因此，北京人所說的“餑餑鋪”，外地人并不知道是賣什么的店鋪；“煮餑餑”，外地人并不知道是怎樣的食品。

老北京“餑餑鋪”

北京人管小孩兒生病叫“變狗”，更是奇怪而有趣。狗在忠于主人的同時，不是還有一定的狼性嗎？見生人就又吠又咬，煞是可怕；可小孩兒生病時不吃不喝、蔫頭耷腦的，有一點(diǎn)兒狗的樣子嗎？怎么能叫“變狗”呢？

還有一些說法非常形象生動。北京人管嬰兒滿月以后到姥姥家小住叫“挪臊窩兒”。把孩童招惹同伴叫“招貓遞狗”。出租車司機(jī)把車停在某處等乘客叫“趴活兒”。比喻經(jīng)雙方商定的事情，一方后來又反悔了叫“扒房了”。需用錢物急得到處找叫“轉(zhuǎn)腰子”。把非常遠(yuǎn)的親戚叫“胯胯上的親戚”或“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形容某人聰明、機(jī)敏、狡黠叫“比猴兒少身毛”。譏諷某人說大話，胡吹亂吹說他“不怕大風(fēng)扇了舌頭”。說某人沒有自己的住房，租別家的房子居住叫給人家“溜房檐兒”。管靠出租房屋生活叫“吃瓦片兒”。形容極其忙碌說“腳后跟打后腦勺子”。

譏諷某人過于膽小怕事說他“放屁怕砸腳后跟”。比喻自己或自己的親人說話講信用，一諾千金叫“吐口唾沫掉在地上砸個坑兒”。形容得意后輕狂的樣子叫“屁顛兒屁顛兒的”。說某人養(yǎng)尊處優(yōu)、無所事事叫“橫草不拿，豎草不捏”，“油瓶兒倒了都不扶”。舊時形容一個人在京城權(quán)勢大，說話、辦事舉足輕重叫“一跺腳，四城亂顫”。說某人過上了“乞丐生活”叫“披片兒抱砂鍋”。一個人身披一塊破麻袋片兒，懷抱一個砂鍋在街巷胡同兒中蹣跚而行，不是一個典型行乞者的形象嗎？

更有意思的是，在日常生活中，常常聽到人們很詼諧的說法。當(dāng)有人問某人：“你下茶館兒嗎？”他會回答：“我不下茶館兒，我下撅尾巴館兒?！焙沃^“撅尾巴館兒”？原來指的是自家的水缸?？柿嗽谧约宜滓ㄒ黄八秃?，不得低頭彎腰撅屁股嗎？這一說法十分幽默風(fēng)趣。這一自嘲說法，也表現(xiàn)了京城窮苦百姓生活上的樂觀態(tài)度。

《知味》，李輝、陳子善、肖復(fù)興等著，臺海出版社，2017年3月

為了表現(xiàn)幽默風(fēng)趣，還要用典故。在雨天路滑時，一個人不小心摔了一個屁股蹲兒，別人玩笑說他鬧了一個竇爾敦。竇爾敦是綠林戲中的一個人物，舊時人們對綠林戲中的人物像黃三太、楊香武、朱光祖、竇爾敦等非常熟悉，所以有此詼諧說法。一個人吃飯成了問題，找飯轍去可以詼諧幽默地說他找趙旺去。趙旺是京劇《荷珠配》中的一個仆人，主人員外經(jīng)濟(jì)上陷入窘境時，屢屢向他索要飯食，后趙旺在民間慢慢就成了飯轍的代稱。也用歷史典故。當(dāng)說自己遇到困難沒辦法了的時候，有人就說“我可叫了王承恩了”。王承恩是明朝最后一個皇帝崇禎的貼身太監(jiān)，據(jù)說當(dāng)有人向崇禎報告李自成的十萬大軍已經(jīng)打進(jìn)西便門的時候，崇禎慌忙從皇宮后門向煤山逃跑，跑到一棵大槐樹下，對王承恩說：“王承恩！你說我可怎么辦呢？”說完，在大槐樹上自縊身亡。以后，在京城百姓的語言中，就留下了表示自己沒有辦法了，就對人說“我可叫了王承恩了！”算來，這一說法在京城百姓的語言生活中，已經(jīng)有三百多年的歷史了。

北京胡同

我喜歡北京話，我既喜歡它節(jié)奏上的鏗鏘悅耳，也喜歡它在表達(dá)上的形象、生動、有趣！

本文摘自《知味》，李輝、陳子善、肖復(fù)興等著，臺海出版社，201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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