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北京南城,小巷幽幽,在一所進院后左拐右轉(zhuǎn)才能到達的平房里,年屆八十歲的馬元基老人,下班后回到家里,喝著兒孫們獻上的一杯香茶,享受著人世間的天倫之樂。
馬老個頭不高,精瘦硬朗,雖已是耄耋之年,卻仍然耳聰目明,精爽不衰,他依然天天擠車上班,主持著一個搬運社的領導和賬目工作。不了解底細的人見了馬老,只是以為見到了一位普通的長者,知根知底的人心里清楚,他是一位隱居四十多年,解放前曾在武術屆叱咤風云的武術名家,黃埔軍校十一期畢業(yè)生。
“三年把式,十年傻子”,是武術屆長期流傳的諺語,一是說功夫越深越不露形;二是說習武之人要重武德,不能持槍凌弱,馬老和夫人趙飛霞自解放前在北京定居后,幾十年如一日,不顯山,不露水,過著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連那些一直和馬老一起靠賣力氣吃飯的老伙伴,都不知道他是個功力深厚的武術家。 一 1908年,河北省新城縣北關的馬玉堂家里,喜得貴子,馬元基來到人世,馬玉堂是“單刀李”李存義的弟子,是武林中聲名顯赫的形意大師,他與尚云祥,孫祿堂三人遞帖子拜把子后,成為既有異姓手足之情,又有師兄弟之誼的齊名人物。馬玉堂老先生技藝精湛,功夫深湛,老先生刻意追求武術的技擊精髓,鍥而不舍,一次,李存義在天津主持的比武大會上,一些沒有真才實學的人以表演套路為主要比賽項目,引起了馬玉堂老先生的氣憤。他上到擂臺叫陣:“這是搞的什么武術,這樣搞那年見到真功夫!誰有本事上來試試,別在那糊弄老百姓!”一連三天,沒有一個參加比賽的人上臺和他抗爭,眼看預期一個月的比賽沒法往下進行,李存義老先生出來相勸,事情才算平息下來。
馬玉堂先生授藝多年,課徒嚴格,時運章,郭夢坤,楊德坤,田景山,高振東,朱殿發(fā)(朱國福、朱國祿之父)等一大批名噪一時的武林豪杰,都是他的門生。生活在這樣的武術世家里,馬元基自幼就受到的武術的熏陶,與武術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當他還在孩提之時,那些比他大三四十歲的師兄們就這個給他搬搬胳膊,那個給他劈劈腿,引他走上習武之路,他自幼聰穎好學,一趟動作,別人練上兩遍,他就能比劃下來。天長地久,他很快掌握了六十四路五虎群羊棍、形意連環(huán)棍、連環(huán)刀、連環(huán)槍以及擒拿格斗的實作本領,成為少年有為的武師。
中央國術館創(chuàng)立后,馬元基在國術館當教員。當時每月關餉二十四塊大洋,但那可不是好掙的。在國術館,學員練什么,教員也必須帶頭練什么,學員有月考,季考,年考,教員也必須參加。如果教員只是指手畫腳,沒有真本事,不光考試過不了關,學員還會給你出難題,教員不能憑真本事制服學員,又如何下臺呢?馬元基帶領學員練形意,八極,通臂等拳術,練撲擊,摔跤,劈劍等技藝,他的扎實功底,使得學員誠服。
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馬元基攜夫人趙飛霞來到湖南長沙,受聘任四路軍技術大隊任高級班的教官,教授武術、摔跤、撲擊、刺槍、劈劍等課程。高級班的學員是軍界的連長、排長、也是從軍隊中選拔出來的拳擊和摔跤好手,一個狠過一個。教這樣的學員,如果鎮(zhèn)不住他們,就會使自己威信掃地。
一次,有一個學員和馬元基交手,旁邊有兩個團長觀戰(zhàn),這個學員個頭不高,但生得虎背熊腰,粗壯有力,開始,馬元基并沒有過于在意,誰想到兩人一搭手,那學員一搶手就抓住了馬元基的腰帶,并抱住了一條腿,把馬元基扛在肩上。這真是大意失荊州!但是,人常說“忙者不會,會者不忙”,馬元基在失手的情況下,仍然鎮(zhèn)定自若。就在那學員把他向身后扔出的瞬間,他一倒把抓住對方穿的褡褳,另一條腿借勢向上一抬,膝蓋正搕在學員的臉上,頓時腫了起來,學員被他借力使力,拽倒在地,他卻一縱身躥過一邊穩(wěn)穩(wěn)站住。圍觀的人們對馬元基臨危不亂,敗中取勝的功夫稱贊不已,那學員也對馬元基的高超技藝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來,那學員曾做過湖南警備旅摔跤的頭把交椅,身手的確不凡。這些都是馬元基事后才知道的。盡管他詳細地告訴學員失敗的原因和糾正的方法,鼓勵他勤學苦練,可是,以后再遇到馬元基教實作對練時,那學員總是心里發(fā)怵。
星轉(zhuǎn)斗移。那一年,馬元基、朱融章、時漢章、余鑒聲四人率領湖南隊參加國考,獲得的獎牌最多。他們四人能打善斗,被人稱為“四大金剛”。 二 馬元基的夫人趙飛霞,人稱“江南義俠”。她1913年出生在河北省新城縣北長村。父親趙國君習少林拳,善摔跤,后來又追隨馬玉堂老先生習內(nèi)家拳。趙飛霞自幼好武成癖,九歲之前就學會了大洪拳、小洪拳、二郎拳、通臂拳和散打技擊術。由于家鄉(xiāng)遭災,她隨父親來到大上海,住在姨夫朱國福辦的“上海武學會”里,她和費劍俠,趙云霞三個小姐妹先在先施公司、永安公司表演雜技,直至1929年為止。
1928年,張之江操辦的“中央國術館”在上海舉行武術打擂預選賽,十五歲的趙飛霞也想上場爭雄,可是,比賽又沒有設女子項目,這可急壞了她,她央求姨夫給她報了名,女扮男裝登賽場。
抽簽結(jié)果,她的對手是年長她七歲,個頭比她冒出一頭的“小廣東”。拳場較量,勝者為雄,兩人一交手,“小廣東”就連珠炮似地向她進攻,趙飛霞人小膽壯,她以形意拳連連從容還擊,打得“小廣東”節(jié)節(jié)敗退。這“小廣東”也不是等閑之輩,在敗退中施展出了雙掃腿接八卦掌橫掃千軍掌法的“殺手锏”,向趙飛霞襲來,令人防不勝防,豈知趙飛霞早已識破了“小廣東”的路數(shù)。她先騰身躍起躲過“小廣東”的掃腿,又縮身避過來勢兇猛的雙掌,同時一個十字崩捶,打得“小廣東”氣悶倒地。誰知,趙飛霞縮的動作太快,甩掉了壓發(fā)帽,露出了少女的俊容,使在場的幾千名觀眾大為轟動。第二天,上海報刊以“當代女拳王——趙飛霞一拳擊敗小廣東”為題,報道了這一打擂奇聞。
這樣一名出類拔萃的女中英杰,張之江怎肯放過?他贈給趙飛霞特制龍泉劍一把,聘請她當“中央國術館”第一期學員,女子班教員和隊長。
三十年代中期,馬元基和趙飛霞結(jié)成伉儷,后又同到湖南和重慶。在授武生涯中相伴相隨,直至在京定居。 三 過去當武術教官時,馬老和趙老的收入頗豐,街坊鄰居經(jīng)濟拮據(jù),馬老總是伸手拉上一把,經(jīng)常周濟,到北京定居后,全家九口人的生活重擔全落在馬老一人肩上。他以蹬三輪為業(yè),拼死拼活地干,安心過清貧日子,決意與武術“絕緣”?,F(xiàn)在的一些全國知名的武術家,不少是馬老和趙老在“中央國術館”的學生。他們不只一次登門請教技藝,勸說兩位老人“出山”,都被老人辭謝。四十多年的風風雨雨,兩位老人始終是精藝在身,含而不露。
雖然馬老和趙老一直遵循“中央國術館”的誰學教誰,不收徒弟,劃消門派,站在國術的立場上都是同志的信條,平時自己練練單式子,有誠意上門求教者就悉心指點,但有時也會遇上以“請教一二”為名,交談中突施冷招的人,給老人的平靜生活憑添了不少麻煩。
有一年,兩個四十多歲的壯漢來到馬家,進門就“馬師叔、馬師叔”地叫個不停,客人造訪,馬老總是盡自己的經(jīng)濟能力熱情款待。席間,眾人談笑風生。突然,一個客人說了句“馬師叔,這掌你怎么化解?”話到拳到,一拳直向馬老打來,此時,年屆六十歲的馬老正在用筷子夾菜,快拳如閃電,如何能防?在座的人都大驚失色,心也懸了起來。說時遲,那時快,人們只覺眼前人影一閃,在馬老“噌”地站起來的同時,那人像泥丸一樣被彈射出去,“通”地一聲撞在了門框上,馬老化險為夷,大家卻納了悶兒,因為誰也沒看清馬老是怎么防的。
還有一次,一個身高五尺五寸的大漢來到馬家,要向趙老請教,趙老請他遞招,他揮拳近身直向趙老擊來,趙老見他拳勢兇猛,隨即輕易腳步,微閃身軀,讓過來拳,跟著一頂,只聽“咔嚓”一聲,那人一下子跌坐在屋角的一只條柜上,把柜子砸了個大裂縫,那人起身又一伸手,趙老眼疾手快,出手一刁,使出了擒拿絕技,將他的胳膊鎖住,使他一點也不能動彈,來人此時方知趙老名不虛傳,連連告饒說:“您撒手吧!我算服了您老人家了”。
趙老秉承家學,求武術的實用技法幾十年如一日,攻擊有招,防守有法。他認為武術過招,一靠膽,二靠力,三靠功夫。如果學武術就只局限在套路上,比誰的跟都高,比誰練得漂亮,拿不出武術的真東西,很難讓外國人相信武術的實用價值。當年“國術館”的人講實作,曾遭到一些人的非議,可訓練出來的人就是能打善斗,如果現(xiàn)在像練雜技那樣練武術,舞來舞去,學得皮毛,失去真髓,武術成了舞術,還談什么國之瑰寶?
馬老年已八十,身板硬朗,攜兒孫郊游,連爬潭拓寺,成臺寺兩座山,一點也不感到勞累,反而埋怨年輕人走得太慢,他自幼習得達摩功(過去稱彌勒功)、大氣功。小氣功、咳字功,每天習練不輟,何時身體稍有不適,自己按按揉揉,很快就能恢復健康、解放前在重慶時,一位叫章希君的醫(yī)生找到馬老,說有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重病在身,遺精不止,久治不愈,連路都走不動。馬老趕去,教給他功法,讓他試試。那人練了一周,功法果然靈驗,病情大為緩解,兩周后就痊愈了。
武術,我們常稱之為中國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引以自豪,然而,對于遺產(chǎn)的繼承、取舍,人們的主張卻大相徑庭,雖然馬老幾十年身未重步武林,但是他的心始終縈懷著武術事業(yè),盼望著中國武術之魂再現(xiàn),造就出一批又一批能再現(xiàn)武術真髓的武術家,使武術真正走向世界。 end 形意拳交流學習QQ群:337207030 聯(lián)系人 : QQ :65400170 電話:155363385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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