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剛

你離我越來越遠了

你走的時候

我把傷心藏得很深

這一回  我學會了堅強

眼淚有什么用呢

它浸泡了太多的苦難

我長滿胡須的臉

已經(jīng)不起這柔弱一刀

我一直以來的顛簸

還沒有最終停下

趁身體還不是遺體

母親  我開始幫助你

喜歡我自己

母親不在了，故鄉(xiāng)就遙遠了

是什么剪斷故鄉(xiāng)的臍帶

把痛卡在我的心田

沉重  那一塊塊

我熟悉的石頭

一夜之間停止了呼吸

母親突然不在了

山村黯然失色

記憶中她的白發(fā)那么刺眼

她喊我乳名時的眼神

依舊溫暖  卻夾雜著傷感

故鄉(xiāng)的村莊瘦了

裝不下母親歪歪扭扭的腳印

她的腳步越來越模糊

直到消失在村邊

那塊她常常忙碌的土地里

母親走了  故鄉(xiāng)也就栓不住

我的腳步

那個驟雨初歇的午后

我走失  故鄉(xiāng)把我丟棄

如同母親

留下我

生銹的乳名

母親走了

我在故鄉(xiāng)的乳名

就被掩埋

和那把鐵鋤一起

銹跡斑斑

我甚至看見它的無辜

這個被山村叫著長大的乳名

多少個日日夜夜

在村前村后回蕩

還夾雜著青草的氣息

母親不見了

乳名銹進泥土里

只有夢里的回聲

在撫摸我失落的心

擦鞋

其實兩個小時前

我在另一條街上的一個角落里

擦過了自己腳上的這一雙

快要破爛的皮鞋

我想看看這個女人

她多么像我的母親

滿頭白發(fā)    被風輕輕撥弄

額上的皺紋里

裝滿了汗水

看著她熟練地上油

兩只刷子來回搓動

我心里裝滿了溫暖

哦    媽媽

我差點叫出聲來

想念草垛

秋有些深了

故鄉(xiāng)的草垛應該站起來了

在稻茬空空的田野

它們的豐滿

顯得多么幸福

躺在草垛上的下午

陽光有些薄

風有些涼

含一截稻草在嘴里嚼

我是那頭偷懶的牛

母親的呼喚遠遠地傳來

天快要黑了

乳名帶著我回家的路上

我丟失了自己

空間

這么多年一直在外

我魂牽夢繞的牽掛

突然斷了線

沒有人叫我回家了

母親    那一堆小小的墳塋

卻在我內(nèi)心

占據(jù)了更大的空間

周家坡

嗚咽的冷風

咬著我的心口不放

母親  您在那頭冷嗎

那塊您生前一直忙碌的土地

如今空了

您躺在那里

天晴下雨都不走了

在黃泥里打滑

誰收走了您種下的紅苕土豆

我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

這些年里

您為我流下了太多的眼淚

母親  我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

山道彎彎

那么多為您披麻吊孝的兒孫

默默地擁著您

為您送行

母親  我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

冷風嗚咽

揪著我的心口

比我哭出聲來還要難受

這是最后一次陪著您走

來不及牽您的手

以這種撕心裂肺的方式

告別

母親  我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