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音樂和書法是相通的。 音樂是有聲的藝術(shù),書法是無聲的藝術(shù)。 兩者在節(jié)奏、旋律、章法、結(jié)構(gòu)等方面都存在諸多相似之處。聽到一曲好的音樂,欣賞音樂美妙的音色、節(jié)奏、旋律所形成的美感。感覺到它的節(jié)奏、它的章法,以及它所傳達的情感和主題,此刻我有寫書法的沖動;而當我練習書法的時候,我也感覺到有音樂流淌其間,旋律、音符似從字里行間蹦跳出來,讓我如癡如醉。 懂音樂和書法的人應該都是幸福的,二者對于人的性情的陶冶,那種精神力量的感染,或許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有時候沉醉其中,會忘了自己,忘了周圍的一切,那種感覺,真的好美! 聽過許多的名曲,多半會有這樣的感受:只要音樂聲響起,就會把人帶入一種“意境”中去。中國的許多古曲尤其如此。這需要演奏家或者歌唱家極其純熟的技巧。因為技巧是表現(xiàn)音樂藝術(shù)的重要組成部分,技巧不純熟,想表現(xiàn)多美的音樂意境只可能是空中樓閣。但我認為技巧并不是唯一,還要有音樂家個人的靈性。因為音樂藝術(shù)是靈動的、活潑的。同一首曲子,不同的樂隊,不同指揮,不同的演奏家歌唱家絕對會帶給你不同的意境。這就是音樂家們由于個人靈性不同而帶來的結(jié)果。 常常喜歡一邊欣賞音樂,一邊揮毫弄墨。因為當心情不爽或心情快樂時,欣賞音樂和揮毫弄墨于我的心靈安撫功能是相同的。“建筑是凝固的音樂”?!皶ㄊ强吹靡姷囊魳贰薄G叭丝偨Y(jié),書法是抒發(fā)情性的藝術(shù)。 孫過庭在《書譜》中說:“達其情性,形其哀樂”。他認為書法在表現(xiàn)情志方面和文學作品是一致的,即情動中而形成文字?!扒椤笔俏膶W和音樂的靈魂,無“情”不成文,無“情”不成樂。同理,無“情”不成書。試想,書法作品的強勁有力,含蓄沉實,瀟灑明快,不是和音樂作品的雄渾大氣,含蓄深沉,灑脫輕松相對應嗎?一部成功的書法作品,在文字內(nèi)容中,飽含了作者的喜、怒、哀、樂,在漢字線條中,同樣滲透了作者的情懷心聲。如前人所稱的“天下三大行書”。 王羲之的《蘭亭序》,借邀集賢達聚會,詩酒歡娛之際,闡發(fā)多年的感懷和郁積;文言情馳神縱,雋雅蕭散;書風遒媚流便,清健妍逸,充分體現(xiàn)出一股灑脫明快的氣韻。所以我說,它是一首輕松明快的抒情民歌。 而顏真卿的《祭侄稿》,因兄逝侄亡,悲憤交加,悼念英靈,痛斥叛逆;滿篇濃墨枯筆,遒勁超邁,迸發(fā)出的是另一番壯烈景象。它卻是一首如歌如泣的二胡曲--阿柄的《二泉映月》。 至于蘇軾的《寒食帖》,隱寓著甚為含蓄的苦衷,傾訴自己的郁悒傷懷,流露出一種“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情緒。它又是一首悲傷感懷的流行歌曲。
與音樂一樣,書法所表現(xiàn)的多是“境”而非“像”,都是靈動的,有生命的,活潑潑的,而非呆板的,僵化的,照相式的。是書法家有意無意帶出來的天真與自然。高度抽象性、濃縮性與概括性的藝術(shù)。與文學藝術(shù)是魚與水的關(guān)系,但我總感覺書法藝術(shù)高于文學藝術(shù)之上。文學高妙者其書法作品多半高妙。反之亦然。沒有一點文學功底,其“書法作品”恐怕高明不到哪兒去。如王羲之的《蘭亭序》、王獻之的《洛神賦》等等本身就是一篇篇極美的文章,但國人提起首先要說他們是“法書”、“法貼”,真是對極。 “鋼琴家傅聰說:“我常常在莫扎特或舒伯特的音樂中,聽到聯(lián)想起中國書法的意象?!边@樣的感官交錯其實并不意外,也不僅僅存在于某些音樂作品中。音樂的抑揚頓挫,波瀾起伏以及包含于其中的思想感情常??梢杂谀承ㄗ髌分锌v逸跌宕的淋漓筆墨有很多相通之處。 在中國書法史上,“顏體”的出現(xiàn),也在二王書風的籠罩下,出現(xiàn)了一道異彩,在筆法、結(jié)構(gòu)、布局和墨法各方面都有巨大的突破和創(chuàng)新。而細看顏公的作品,任真性揮灑,由行變草,迅疾奔放,一瀉而下,大有江河決堤的磅礴氣勢。顏真卿的行草作品《祭侄季明文書》一反“二王”茂密瘦長、秀逸嫵媚的風格,字間行間,隨情而走,不計工拙,圈點涂改隨處可見。在奔走不羈的揮寫中,可以強烈地感受到剛烈耿直的顏真卿感情的起伏和渲泄。行筆忽慢忽快,時疾時徐,欲行復止。字與字上牽下連,似斷還連,或縈帶嫻熟,或斷筆狠重;或細筋盤行,或鋪毫直下,可謂是大開大闔,真情真性。行與行之間,欹正相生,左沖右突,筆畫之間或糾結(jié)粘連,或戛然而斷。時而沉郁痛楚,涕淚俱下,時而又掩抑低回,傷及肺腑。行至十八行“嗚呼哀哉”時,用筆揮灑縱橫,圓筆中鋒為主,藏鋒而出。厚重處渾樸蒼穆,如黃鐘大呂之音;轉(zhuǎn)折處,化繁為簡,如廣陵流水之聲。決斷處,筆狠墨重,盤根錯節(jié),連綿處,又酣暢淋漓,似長河潑下,一瀉千里。前半篇較溫婉,寫到追憶當年與季明父子一同對抗叛軍時,感情愈加激動,運筆由靜轉(zhuǎn)動,時而如哽咽不止,時而又如慷慨悲歌。長歌當哭,前三字連綿而出,昭示悲痛至極點。第十九行至篇末,仿佛再度掀起心潮澎湃,其憤難抑,其情難訴,其意難平。最終到“首櫬”二字時,力透紙背,錯桀之處也愈多,時有涂抹,仿佛已是滿心瘡痍。但正因為如此,此幅字純以神寫,仿佛可以看見作者置身于喪親之悲,痛至無措。泣血哀慟,直至末行“嗚呼哀哉尚饗”,直教人觸目驚心! 唐人孫過庭在《書譜》中有言:“達其情性,形其哀樂?!睙o論是音樂還是書法,藝術(shù)最重要的就是抒發(fā)自己的情感,這兩樣作品都表達了作者酣暢淋漓的情緒,汩汩流出的自然抒情正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在藝術(shù)史上百不一見的完美的情感表現(xiàn)。 無論是音樂作品還是書法作品抑或是其他的藝術(shù)門類,只要浸透了作者的真情實感同時又能用精湛的技藝表達出來,就能深深的感動人們。書法的筆畫如音樂的旋律,筆畫中暗藏的鏗鏘又如旋律里蘊涵的節(jié)奏,宣紙上的濃墨淡彩也如同音樂中的輕重緩急。感謝這些藝術(shù)家,使我們能夠在幾百年后的今天似乎還能聽到那些從久遠年代傳來的隱隱回聲?!?/span> 中華文化之書畫藝術(shù),茶余飯后玩味者,非謀生之道,抒懷也,寫意遣興也。中國偉大的先哲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碧斓莱昵?,此一也,無道亦書道,書藝之道,不可強求,而在于精神境界修養(yǎng),在于無為,無為而無不為,自然天人合一,功到自然成。建葆君好文學,愛書畫,后從醫(yī),每日求治者往來不絕,何其書道日進也?思之再三,想必已達此悟境。音樂與書法都是“境界”中事,深者知其深,淺者知其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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