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荷蘭國徽 荷蘭共和國誕生于中世紀而終結于近代世界伊始,它的統(tǒng)治和運作上有十分典型的中世紀特征,而在社會生活中卻又十分早熟的進入了現(xiàn)代——當奧蘭治家族謀劃著和英格蘭或神圣羅馬帝國王室的聯(lián)姻時,人壽保險,按揭貸款卻已經深入尋常百姓家。地處英法德三國包圍下的荷蘭馬車夫,沒有亞平寧諸共和國強大的壟斷貿易和維護利益的強大海軍,依靠外交內政上的縱橫捭闔,在短時間內積蓄了驚人的財富——而這些財富也隨著外交內政上的錯誤決策而迅速流失。 奧蘭治家族旗幟 公元1795年一月,革命法國的軍隊跨過馬斯河和瓦爾河,荷蘭議會選擇放棄抵抗,荷蘭共和國的世襲執(zhí)政威廉五世逃亡英國。名為巴達維亞共和國的法國附庸國被建立,而法國的熱月黨人則驚訝地發(fā)現(xiàn),此時的荷蘭共和國民怨沸騰,幾乎沒有海軍,政府負債累累——這一切同他們在書中看到的那個文藝蓬勃發(fā)展,殖民地幅員遼闊的商人國度相差甚遠。 荷蘭共和國前身為中世紀時期的北弗蘭德斯,與我們的老朋友弗蘭德斯的羅貝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也就是那位征服者威廉的小舅子。弗蘭德斯處在一個巧妙而邊緣的地理位置,遠離神圣羅馬帝國的政治中心,又和英法保持著曖昧的關系,境內的河流也足以隔絕大多數(shù)來自陸地的威脅——這使得弗蘭德斯得以免于英法百年戰(zhàn)爭和神圣羅馬帝國境內混亂的蹂躪,隨著一系列封建繼承,低地被分割成一系列公爵領地,伯爵領地,城市,教區(qū)。早在十二世,大量戰(zhàn)爭難民涌入布魯日,使得它的規(guī)模超越了倫敦。農民數(shù)量已經飽和,增長的人口開始大量從事其他行業(yè),13世紀鯡魚離開波羅的海來到北海,鯡魚貿易開始成為低地城市的主流產業(yè)和致富來源。 隨后,野心勃勃的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利普通過強占,收買和下半身開疆等方式,基本實現(xiàn)了荷蘭地區(qū)的統(tǒng)一,好景不長,勃艮第家族的衰落,使得這一地區(qū)落入了下半身之王哈布斯堡家族的囊中。十六世紀,宗教改革動亂蔓延到荷蘭境內,荷蘭七省在新教和天主教的斗爭中陷入恐慌,隨之信奉加爾文宗的暴徒從內部破壞城市,哈布斯堡卻沒有實質性作為,這使得本來就謀求獨立的七省市民開始反抗菲利普二世的統(tǒng)治。 菲利普二世 拿騷的威廉伯爵(不賣金坷垃)此時作為西班牙的代表統(tǒng)治烏得勒支,荷蘭,澤蘭三省,當然他之后以奧蘭治親王“沉默者”威廉的名號聞名于世。威廉本人實際更接近一個矛盾的調停者,他夾在支持哈布斯堡的貴族和謀求獨立的荷蘭中產階級市民之間,致力于阻止荷蘭各個派系,各個城市之間的自相殘殺——這使得他的高尚品德為荷蘭人所稱道,以至于被尊為荷蘭共和國的國父,雖然這個國父頗有些“七省人民研究決定”的味道。從1575年開始,對威廉的打擊接踵而至,破產,被指控叛國,扣押于西班牙做人質的長子死亡,哈布斯堡公開懸賞謀殺他本人,威廉也終于站在了哈布斯堡的對立面。威廉最大的成就是促成了七省締結《烏得勒支盟約》共同反抗哈布斯堡,并促成了荷蘭共和國的形成。 尼德蘭聯(lián)省共和國國旗 反抗事業(yè)最終取得了勝利,低地省聯(lián)合起來,組建了尼德蘭聯(lián)省共和國。雖然打著共和的名號,但內部對于統(tǒng)治方式的爭論卻從未停止,荷蘭省和澤蘭省渴望封建領主的庇護,其他省則更傾向于威尼斯式的寡頭統(tǒng)治。備受支持的威廉卻在此時被哈布斯堡的刺客謀殺,他的侄子,執(zhí)政官威廉二世英年早逝,他的兒子威廉三世在他死后十一天才出生,德意志貴族約翰·德·維特作為攝政王,成為了共和國的獨裁者。 十七世紀時,荷蘭省承擔了整個共和國57%的公共開銷,這使得荷蘭成為了共和國最具話語權的地區(qū),而他們奉行的冒險思想成為主流,攝政王德·維特更是強硬外交政策和強權海軍的堅定信徒,共和國的商人和貴族們紛紛慷慨解囊援助海軍建設,在十七世紀中葉,荷蘭共和國的海軍在對英國和瑞典的沖突中取得了不俗的戰(zhàn)果,德·維特也不時地調整外交政策,使英法瑞三國互相掣肘。 英王查理二世 1672年,德·維特為自己以小搏大的冒險政策迎來了苦果,英王查理二世和太陽王路易十四和德意志的諸侯組成反荷蘭聯(lián)軍,海陸夾擊荷蘭共和國。政策破產使得德·維特凄涼下臺,壓倒性的民意推舉威廉三世成為執(zhí)政官——希望奧蘭治家族再一次拯救危在旦夕的共和國。 威廉三世 客觀來說,威廉三世作為統(tǒng)帥和政治家的才能較德·維特略遜一籌,威廉三世率領荷蘭軍隊艱難地抵御法國陸軍的進攻,某種程度上威廉三世更像是封建領主捍衛(wèi)領土而非作為執(zhí)政官反對外國侵略者。為了籌措軍費,威廉三世政府收取高額的賦稅,而且不惜變賣產業(yè)租借港口。荷蘭共和國幾乎全民皆兵,阿姆斯特丹圍城戰(zhàn),為了延緩法軍進攻,荷蘭軍隊不惜用河水淹沒整個城市外圍郊區(qū),法國陸軍陷入消耗戰(zhàn)而無所作為,最終于1673年撤軍。荷蘭人艱難地贏得了戰(zhàn)爭的勝利。 反抗英法聯(lián)軍的戰(zhàn)爭使得威廉三世聲望如日中天,這使得威廉三世殘酷鎮(zhèn)壓天主教徒,內政腐敗等污點被忽視了,他被稱為護國英雄。在1688年,威廉三世率領荷蘭軍隊登陸英國,兵不血刃占領倫敦,廢黜了復辟天主教的英國國王詹姆士二世并取而代之——也就是史稱的“光榮革命”。 詹姆士二世 威廉三世之后的歲月里依舊奉行窮兵黷武,積極對抗法國的外交政策,荷蘭艦隊繼續(xù)擴軍,以支持遏制路易十四的八年戰(zhàn)爭,以及隨后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zhàn)爭。荷蘭被綁在盎格魯撒克遜的戰(zhàn)艦上,德·維特積蓄的財富在迅速流失,商人和市民也逐漸對無休止的戰(zhàn)爭稅感到厭倦——直到1713年西班牙王位繼承戰(zhàn)爭結束,此時距離威廉三世去世已經十年了。 路易十四 戰(zhàn)爭結束后的荷蘭共和國迅速從列強的游戲中脫身,龐大而昂貴的海軍艦隊和雇傭兵團被解散,連年戰(zhàn)亂使得財政嚴重赤字,荷蘭共和國百廢待興——而一種全新的,放棄武裝以外交作為決定性力量的政治構思正逐步成熟,荷蘭共和國的歷史也即將走入新的時期。
威廉四世于1751年去世,盡管他身后仍有無數(shù)的謾罵,指責和不負責任的憤怒,但荷蘭共和國議會仍然遵照了他的遺囑,在他的子女長大成人前任命他的遺孀,漢諾威的安娜公主代為攝政,在慘淡經營的五年后,也就是1756年,七年戰(zhàn)爭爆發(fā)了。 荷蘭又一次面臨兩難選擇,但是似乎也隱約看到了一些希望。隨著英法在美洲殖民地的沖突擴大,以英法的國力逐漸難以喂飽饑餓的戰(zhàn)爭機器,英國海軍解除了對荷蘭的貿易禁運和封鎖,默許荷蘭商人的武器走私;而財政瀕臨破產的法國人也迫不及待地向荷蘭人拋出了橄欖枝
安娜公主和她最得力的顧問布倫瑞克公爵得出了相同的結論——海上貿易是荷蘭共和國的命脈,所以共和國必須站在擁有北海海軍優(yōu)勢的英國一方。然而安娜公主并沒有決定權,威廉四世的惡名讓奧蘭治親王頭銜的統(tǒng)治力一落千丈,議會只是委婉的表示認同,但對法國軍隊的恐懼使得他們絕對不愿意直接倒向英國。 但是如今的英國,漢諾威王朝取代斯圖亞特王朝時期的動蕩已經過去,野心勃勃的喬治二世還沒有死在馬桶上,自負的英國人沒有給荷蘭議會拖延的時間。在三個星期徒勞無功的談判后,英國人召回了外交官,重啟了對荷蘭的貿易戰(zhàn)爭。疲于應付殖民地戰(zhàn)爭的法國人對這一結果表示滿意,當然最為沾沾自喜的毫無疑問是荷蘭的議員們——他們沒有聽出英國人的潛臺詞“等我收拾了法國佬下一個就是你”。 七年戰(zhàn)爭中英國對荷蘭的貿易禁運對荷蘭的商業(yè)造成了嚴重的破壞,大多數(shù)荷蘭人卻對此渾然不知——比起同時期經濟曲線呈自由落體的法國人,荷蘭議會認為這種暫時的蕭條不過是戰(zhàn)爭的陣痛。安娜公主迫切地想要組建一支海軍,但荷蘭的國庫已經無力組織起新式海軍保護自己的貿易航線,1759年安娜公主去世,布倫瑞克公爵代為攝政,公爵疲于奔命地組織國內僅存的部分產業(yè),提高稅率,直到威廉四世的兒子,以超長待機和無為而治出名的威廉五世成年。
布倫瑞克公爵幫助共和國熬過了艱難的七年戰(zhàn)爭時期,隨著法國在殖民地全面戰(zhàn)敗,荷蘭人一邊像豺狗一樣吞食著英國獅吃剩下的殖民地財富,一邊對英國人殘酷壓迫殖民地革命口誅筆伐。空位讓荷蘭的經濟暫時振作了起來,1767年威廉五世迎娶了腓特烈二世的侄女,年輕漂亮的威爾明娜公主,甚至讓荷蘭共和國產生了復興的幻覺。 1776年7月4日,《獨立宣言》頒布,十三州正式與英國決裂。這件事對整個歐洲思想界產生了巨大的沖擊。荷蘭共和國在大洋彼岸幸災樂禍,從國家利益來說,起義無疑是狠狠地打擊了英帝國的囂張氣焰;從感性的角度來說,荷蘭人對共和制度有很自然的認同,這種親切感被報刊上大段引用的“獨立領袖對自由和人權的夸夸其談”所放大了。
當然最實在的是經濟利益,十三州的軍隊迫切地需求武器和補給,而荷蘭人的走私船隊從圣尤斯塔歇斯穿越加勒比海運來了大量產自歐洲和印度的武器。荷蘭共和國雖然外交上對英國臣服而被迫宣布對美洲獨立城市貿易禁運,但實際陽奉陰違,對美洲的每一船貿易只繳納1000荷蘭盾的罰金——比走合法程序花的錢還少。真正的威脅來自海上,英國艦隊對荷蘭走私船的攻擊,使得平均只有一半的貨物可以抵達目的地,但即使只有三分之一的船隊穿越封鎖,荷蘭商人仍然可以獲取利益。
1780年,英軍在南線取得了查爾斯頓合圍,卡姆登戰(zhàn)役等一系列大捷。南線戰(zhàn)爭形勢的好轉使得英國人終于可以騰出手來對付那個礙眼的老冤家。同年12月,英國解除了一切與荷蘭的外交關系,對荷蘭正式宣戰(zhàn)。 第四次英荷戰(zhàn)爭的烈度和十七世紀中葉的前三次英荷戰(zhàn)爭相比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荷蘭人沒有做好戰(zhàn)爭的準備。當羅德尼海軍上將的艦隊炮擊圣尤斯塔歇斯的港口時,當?shù)乜偠降赂窭虿胖缿?zhàn)爭爆發(fā)了,而他手上只有60名職業(yè)士兵和10門老式火炮,只能選擇投降。除了一艘名為“馬爾斯”的荷蘭護衛(wèi)艦獨自駛出港口與英軍艦隊進行了炮戰(zhàn),得以突圍,圣尤斯塔歇斯的全部荷蘭船只都被英軍俘虜,羅德尼的艦隊在第二天就輕松占領了圣馬丁和薩巴,失去全部加勒比海中轉站的荷蘭船只無法穿越大西洋,此時他們并不知道,英軍本土艦隊也擊潰了荷蘭人在北海的象征性抵抗,荷蘭共和國在海上已經沒有軍事存在。
對美貿易的結束讓荷蘭的經濟走到了終點,在法國的調停下,1783年英荷講和,簽署了《巴黎條約》。自此,破產的荷蘭商人無力再組織起龐大的商業(yè)船隊,列強落井下石,紛紛拒絕償還向荷蘭購買的國債和利息,這讓共和國的財政雪上加霜,戰(zhàn)后的英國成為北海貿易霸主,倫敦取代阿姆斯特丹的金融地位,而荷蘭市民階層破產,國內也愈發(fā)動蕩。 1785年,反對威廉五世的愛國者黨人運動在海牙爆發(fā),威廉五世歷時兩年鎮(zhèn)壓了這場暴亂,1787年,又爆發(fā)了在普魯士和法國支持下的復辟運動。 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fā),對歐洲君主制國家產生了巨大的威脅,威廉五世希望置身事外,可是形勢卻刻不容緩。1793吉倫特派失利后,隨之上臺的雅各賓派鎮(zhèn)壓了?;庶h人叛亂,宣布徹底廢除封建制,這讓威廉五世不得不選擇站到法國的對立面,加入反法包圍網。 1794年初,威廉五世指揮的荷蘭軍隊在荷法邊界上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但是很快,熱月黨人政變清除了羅伯斯庇爾統(tǒng)治下混亂的雅各賓政府,并向北線法軍增兵,荷蘭軍隊在法蘭德斯遭遇了毀滅性的失敗,法國軍隊長驅直入,迅速占領荷蘭全境。 1795年,法國建立巴達維亞共和國,威廉五世流亡英國,1799年,荷蘭東印度公司破產,1810年荷蘭被拿破侖兼并,荷蘭共和國的財富和輝煌也就此畫上了句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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