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倒數(shù)。倒數(shù)的2017,和倒數(shù)的生命。 83歲的李敖,在他生命的年輪上,正劃著最后一個不完整的圈。 近日好友陳文茜發(fā)文,“擇一個日子,算一個日子,看一次月亮,算一夜。” 最悲切,不過美人白頭,英雄遲暮。 李敖終其一生都在追求言論自由,如今在命運面前,只能住了嘴,停了手,陷入了他倒數(shù)的人生。 尤新記得六個月前,罹患腦癌的他在病床上寫下絕筆信,“我很痛苦,好像地獄離我并不遠(yuǎn)了”。
那個時候,他因免疫力下降導(dǎo)致感染肺炎惡化,一度病危。 就連杯平生喜好的咖啡,因為插著鼻胃管而無法得到滿足。 這一生轟轟烈烈,在此刻終于迎來最殘酷的寒冬,曾經(jīng)樹敵無數(shù),此刻卻是上天親自動手,他投降了。 要知道,李敖這人敢說也敢罵,惹了許多人。但他從未怕過,就在得知患上腦癌之后,他依然奮筆疾書,想和自己的仇人們見個面。 “言者無罪,聞?wù)呤墙洹ぁぁぁぁぁの蚁Mㄟ^這次見面,能讓我們都不留遺憾!” 這個文筆犀利、熱愛批判的老頭子,在生命地盡頭依然無比清楚,“死不丟人,怕才丟人。” 金剛怒目 作為中國近代最杰出的批評家,李敖這輩子真沒怕過誰,他主張“以玩世來醒世,用罵世而救世”,把罵人當(dāng)成了主業(yè)。 曾經(jīng)有人這樣評價他。
他一生著作、語錄、演講眾多,其中成書100多本,一套《李敖大全集》凡3000萬字。 在《北京法源寺》里,他從宏觀上剖析了中國人的思想;在《紅色11》,他把矛頭對準(zhǔn)臺灣當(dāng)局;在《陽痿美國》里,他痛罵美國總統(tǒng),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此中真意還得你親自去尋! 其文筆犀利,批判色彩濃厚,又不失思想深度,每一個字都像一把毒藥里浸過的利箭,頗有刺骨穿心之勢。 這鋒芒太過凌冽,自然有人不會放過。 他的100多本著作中,前后有96本被禁,也算得上世界之最了,其中《上山·上山·愛》更是還沒發(fā)表就被勒令停筆。 看到自己的心血一點點被毀掉,從來樂觀的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收斂的意思。 心血付之一炬,卻仍耕筆不輟,因為他堅信:“我沒有永遠(yuǎn)的朋友,也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只有永遠(yuǎn)的正義!' 所以你一定聽過他不少離經(jīng)叛道的故事。 他曾經(jīng)大罵文豪余光中品行不端:“吟風(fēng)弄月、詠表妹、拉朋黨、媚權(quán)貴、搶交椅、爭職位、無狼心、有狗肺者也!” 他怒斥臺灣當(dāng)局跪舔美國:“臺灣太小了,只是根小雞巴,并且是屁眼被搞時多余出來的小雞巴,它沒有做籌碼的條件,卻有被出賣的長相!” 他看不慣演藝圈的紅男綠女,寫長文狠批行業(yè)潛規(guī)則,一聲長嘆:“演藝圈就是下三濫!”
因此文壇視他為異類,排擠他,污蔑他的作品。 政客們時刻想置他于死地,兩次將他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逼他閉嘴。 更有位娛樂圈里的后生,陰陽怪氣地諷刺他“老狗學(xué)不了新把戲!” 他又怎么會把這些放在眼里。在追求言論自由的路上,他從不知道什么叫克制,就算是困囿監(jiān)牢,也無法阻止他橫刀立馬。 1970年他被國民黨當(dāng)局所軟禁,前后長達(dá)十四個月,1971年3月被捕,因“以非法之方法顛覆政府”,迎來了他五年多的鐵窗生活。 1981年,他又慘遭臺灣當(dāng)局封殺,第二次政治犯入獄。 有人怪他偏激,而他只是把大嘴一撇:“我不能等最后審判時才收拾所有的小人與敵人!” “在半道里,我也要隨手宰他幾個!” 尼姑思凡 李敖是個狂人,固執(zhí)、自大,而且自戀。 他很少瞧得上別人,在某次采訪中他口無遮攔:當(dāng)我要找我崇拜的人的時候,我就照鏡子! 這樣的性格養(yǎng)成了他的浪子做派。 20歲時,因為初戀女友家長對他心存偏見、強迫分手,李敖肝腸寸斷,甚至服毒自殺。 45歲那年,他娶了夢中情人,卻因情人的背叛、陷害,無奈反目成仇! 58歲時,他在公交車站邂逅一個少女,他主動過去搭訕,并成功讓這個小他30歲的女孩成了他的妻子。 80歲那年,他寫下了厚厚的的一本《李敖風(fēng)流自傳》。 他雖然多情,卻不濫情,每一個從他生命中經(jīng)過的女人,他都深愛過。 菩薩低眉 可就是這樣一個浪子、一個戰(zhàn)士,也有你看不到的一面。 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胡夢茵曾經(jīng)在自傳里這樣說李敖:
這個自大的家伙,一生風(fēng)風(fēng)火火,背面也隱藏著他的脆弱與擔(dān)憂。 曾經(jīng)在接受魯豫的采訪時,他常常會提到的一句話卻是“我這個年紀(jì),隨時都可能……”
有工作人員回憶,他和人打招呼會透露出“這輩子就此別過”的意味。 “我們這個年紀(jì)不可測,你看周總理,我這年紀(jì)就死掉了,79歲他就死掉了,像美國的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也79歲死了。” 他不怕死,但他卻隱隱擔(dān)憂: 苦熬了82年,留下了太多的債,有他欠別人的,也有別人欠他的。 如果他就這樣消失,這個世上更有誰能償清一切。 所以,在死之前,他必須親手完成這封絕筆書。 他喊話親友、故人坦誠相見,還邀曾經(jīng)有著深仇大怨的死敵煮酒論英雄。 他見過自己幾十年的心血之作被酸腐文人污蔑,批成一坨狗屎。 他也在深監(jiān)大獄里見過政客鷹犬們的丑惡嘴臉。 他更知道那些恨他不死的仇人,根本不僅不會因為他身患絕癥就放下恩怨,握手言和。 反而可能又是一番激烈交戰(zhàn)、暴風(fēng)驟雨。 但他心意已決! 他說:你們可以理解成這是我們?nèi)松凶詈笠淮螘?,“再見李敖”及此之后,再無相見! 從前有人問他:“這幾十年有沒有罵錯過人?” 他卻回應(yīng):“幾乎沒有。我又天才又大膽。” 他的口氣像極了洪七公,“老叫化一生殺過二百三十一人,可是生平從來沒殺過一個好人!” 然而在最終一役,他明知必死,卻還是要與相愛相殺的老仇家歐陽鋒纏斗。 氣絕身亡那刻,他看著同歸于盡的對手,嘴角含笑,心中默念:“終于,這是第二百三十二個...” 想起最近一次看到李敖,還是在他兒子的微博上。 那時候他身體好一點了,面對鏡頭,盡管鼻子里還插著管子,他依然不忘微笑著比出勝利的手勢。 可是誰又能贏得了時間呢。 陳文茜在文中說到,我想要回那個笑傲江湖的大哥,但他已騎著白馬遠(yuǎn)去。 承認(rèn)吧,我們再也無法擁有第二個李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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