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說子思與《中庸》

一、子思其人

（一）為孔孟之道架起兩百年傳承聯(lián)系的子思

子思，名孔伋，孔子之孫。孔子是儒家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被尊為至圣，生于春秋中晚期，孟子生于戰(zhàn)國中期，被尊為亞圣，歷史上儒家學派又稱之為“孔孟之道”。可是孔孟生活年代相差近兩百年歷史。他們的思想又是怎樣傳承聯(lián)系起來的？這就要歸功于子思。子思生卒年代大約在公元前483——402年間。子思雖是孔子之孫，但其少年時期，孔子就去世了，他并沒有親隨孔子受業(yè)，而是跟隨孔門多位弟子的學習，才全面掌握了孔子的思想理論體系，并形成了自己的學術思想特點。

孔子所創(chuàng)立的儒家思想，之所以在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居于主導地位，產(chǎn)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在于孔子之后一代一代眾多的儒學思想家，對孔子思想的繼承和發(fā)展，其中以孟子最具代表性，正是孟子完善了孔子的儒學思想體系。孟子曾受學于子思的門人，并深刻接受子思的影響，故后世稱之為“思孟學派”。

可見，為儒家提出以“中庸”立身，以“誠”修身的子思“上承孔子，下啟孟子”，同樣是中國哲學史和思想史上一位不可忽視的關鍵人物。

（二）儒家述圣子思

子思對于儒學發(fā)展的建樹首先在于他從天人合一的角度，揭示了修身在天道與人道之間的關系。提出了以“中庸”立身、以“誠”修身的思想。子思在《中庸》中說：“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痹诖耍铀减r明的指出“修身成德”是達致“天人合一”的唯一路途。要實現(xiàn)天人合一，就要持守中庸之道，率性修道以達中和。而要達致中和，則要實踐以“誠”為本的修身方法。

持守以“誠”為本的修身方法，就要擇善而在固執(zhí)之，通過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的工夫，達致成己成物、修己安人、參贊天地的崇高境界。

子思以“中庸”立身、以“誠”修身而至“天人合一”的修身思想，豐富了孔子所主張的修身思想，啟發(fā)了孟子盡心知性、存心養(yǎng)性的心性論，在中國哲學和思想史上具有杰出而重要的地位。為后世所尊崇，被尊為“述圣”。

（三）《中庸》簡介

《中庸》是從《小戴禮記》抽取出來單獨成書的關于人性修養(yǎng)方面的經(jīng)典論著。

根據(jù)司馬遷的考證，《中庸》是子思之作，《史記·孔子世家》中說：“孔子生鯉，字伯魚。伯魚年五十，先孔子死。伯魚生伋，字子思，年六十二。嘗困于宋。子思作《中庸》。”，《孔叢子·居衛(wèi)》也曾說，子思“撰《中庸》之書四十九篇。”《中庸》是不是子思所作，今天沒有定論。但肯定的說，《中庸》正如同《論語》記載了孔子的思想一樣，闡述的完全是子思的思想。

《中庸》在唐宋年間受到熱捧，唐李翱首推《中庸》，以后至北宋，許多儒學大家都有獨立研究《中庸》的書。北宋程顥和程頤視《中庸》為孔門心法，后經(jīng)南宋朱熹作《中庸集注》，最終和《大學》、《論語》、《孟子》并稱“四書”，此后至今，影響中國文化近千載，功德巍巍，

《中庸》對中國文化影響主要在三個方面：其一是和《周易大傳》共同形成了中華民族的民族信條和最高哲學；其二是為中國文化確立了不偏不倚、堅守中道的做人處世原則；其三是與《大學》一起倡導“誠心正意”為中國知識分子追求成圣作賢的優(yōu)秀品德和完美人格，確立了道德標準和修養(yǎng)方法。

二、簡論中庸思想中的“中和之道”和“中庸之道”。

中庸思想包含了形而上的“中和”之道，和形而下的“中庸”之道?！爸泻椭馈笔侵袊幕淖罡呔辰纾爸杏埂敝朗侨寮易鋈说淖罡叩赖聵藴?。子思說“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說的是人七情未動時的至善本性即是中。又說“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說的是萬物的共同本性即是“中”。“和”是由萬物之性上升到人生現(xiàn)實社會之道，是中華民族的內(nèi)在精神。所以從儒家仁學“體”的范疇來說，“中庸”就是孔子說的“仁”，子思說的“誠”、孟子說的“良知”、道家說的“道法自然、”佛家說的“佛性”。

可是“中和之道”是形而上“道”的層面，如何轉化成為形而下的方法論呢？這就是“中庸之道”！

故從儒家仁學“用”的范疇來理解，“中庸”就是不偏不倚，就是《尚書》里說的“允執(zhí)厥中”。

一個人如何能夠處事行為不偏不倚？行“中庸之道”呢？靠的是《尚書》中的“允執(zhí)厥中”的功夫。允是誠信、執(zhí)是遵守、中就是中正，以至誠之心堅守中正才能不偏不倚。故中庸思想是中國文化精神的高度濃縮和概括，從形而上的“中和之道”來看中庸思想至高至明，從形而下的方法論來講，“中庸之道”最易行最實用。

（一）簡論“中和”之道的義理

在中國古代哲學思想中，“中和”是極其重要的內(nèi)容?！吨芤住范啻螐娬{了“中”與“和”的作用?！吨芤住分性疲骸氨：咸停死憽?，意指陰陽雖然是對立的，卻又是統(tǒng)一的、合和的。這種合和是天地大化的條件，有利于萬物的生存和發(fā)展。

“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敝祆渥⒃唬骸跋才罚橐?，其未發(fā)，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fā)皆中節(jié)，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SPAN lang=EN-US>(見《中庸章句》)

情感未發(fā)之前，心寂然不動，沒有過與不及的弊病，這種狀態(tài)叫“中”?！爸小笔堑乐w，是性之德。如果情感抒發(fā)合于中道，恰到好處，無所乖戾，自然而然，這就叫做“和”。君子省察工夫達到盡善盡美的“中和”之境界，那么，天地安于其所，運行不息，萬物各遂其性，生生不已。“和”是道之用，是情之德?！爸小笔翘煜率挛锏拇蟊荆昂汀眲t在天下可以通行，謂之“達”?！爸小笔恰暗乐尽?，“和”是“道之用”，只有在中和的條件下，天地人才能各得其位，萬物才能發(fā)育成長，天下萬事萬物都離不開中和之道，守中處和是其主旨和精義。

董仲舒說：“仁人之所以多壽者，外無貪而內(nèi)清靜，心和平而不失中正，取天地之大美以養(yǎng)其身”、“能以中和理天下者，其德大盛；能以中和養(yǎng)其身者，其壽極命”(見《春春繁露》)。養(yǎng)生與治天下俱要遵循“中和”之道。湛若水說：“本於天者，性也。故中庸者，本諸性而道具焉，本諸體而用具焉，本諸中而和生焉。是故君子慎獨○2，養(yǎng)其中而已也。中立而和生焉，修道教、致中和，而位育○3成焉。是故一體也。夫中庸者，自天而推之人者也，自人而復乎天者也。斯理也，其執(zhí)中建中之傳、博約之教、一貫之旨也?！保ā吨杏埂窚y序）

荀子則直接說“中”就是“禮義”?！盾髯印ざY論》云：“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傷。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yǎng)人之欲，給人以求。使欲必不窮于物，物必不屈于欲，兩者相持而長，是禮之所起也?！倍盾髯印と逍А分杏终f：“先王之道，仁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曷謂中?禮義是也。”

《中庸》說舜“執(zhí)其兩端而用其中于民”，并認為他是“大知(智)”。史書上記載堯舜、舜禹行禪讓之時，都要告誡其下任“允執(zhí)其中”?！睹献印とf章》云：“禹惡旨酒，而好善言：湯執(zhí)中，立賢無方：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末之見。武王不泄邇，不忘遠?！薄渡添灐らL發(fā)》中稱贊湯“不競不練，不剛不柔”。《周書·洪范》中記述箕子向周武王介紹王道時有“建用皇極”之說，《尚書正義》解釋說“大中之疲乏，立其有中，謂行九疇之義”，所謂“建極”就是“立中”。而箕子又進一步闡釋：“無偏無陂(頗)，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天側，王疲乏正直。會其有極，歸其有極?！比寮倚哪恐欣硐氲木鞫际蔷哂兄泻椭|、遵循中和之道的圣賢。

道家強調，矛盾雙方相生、相輔、相成，認為“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老子中主張“守中”和“不爭”，認為“夫唯不爭故無尤”(見《道德經(jīng)》)。佛家把出家人稱為“和尚”，“和尚”本是從梵文音譯而來，但輾轉變化，最終定為這兩字，想必也有要“以和為尚”的意思。

（二）簡論中庸之道的義理

1、《中庸》的思想淵源　　

中庸思想起源于《尚書》，在《尚書·大禹謨》中，有被宋儒稱為“十六字心傳”的那一著名的箴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zhí)厥中。”《尚書·洪范》記載，周武王向殷代的遺臣箕子請教國事，箕子提出九條大法，其中就有中道的思想：“無偏無頗，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庇纱?，我們可以把《尚書》中強調“執(zhí)中”的政治智慧，看作是中庸之道的思想源頭。

“中庸”一詞，語出《論語·雍也》?？鬃诱f:“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朱熹解釋孔子推許的“中庸”，說：“子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边@樣，中庸一詞的含義就是，中是一種凡事都追求不偏不倚，無過不及的最為恰當?shù)臓顟B(tài)；庸，則是說這樣做是不可更易的常理。漢代鄭玄注解說：“中庸者,以其記中和之為用也；庸,用也?！币馑际?，中庸，就是中道之運用。這兩種解釋，在“中”的含義為中道上沒有差別，只是在“庸”的含義上有一點分歧，而這一點分歧實際并不是本質性的。如果一定要從文字學的角度分析，參照許慎《說文解字》的說法，“中，內(nèi)也；上下通也”、“庸，用也，”則“中庸”的本義就是中道的運用，鄭玄的解釋更符合中庸的本意。

2、中庸之道里的“天人合一”。

子思的中庸思想其理論基礎是天人合一，主張合一于至誠、至善，達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的境界。

“與天地參”就是是天人合一，這是子思中庸思想天人合一的真實含義。因而《中庸》始于“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而終于“‘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這就是圣人所要達到的最高境界，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人合一。

天道就是誠，人道就是追求誠。這就是原天以啟人，盡人以合天。也就是要求人道與天道相吻合。天道與人道合一的目的就是要將天性與人性合一。天性是至善、至誠、至仁、至真的，那人性也應該是至善、至誠、至仁、至真的。只有使人性達到了那至善、至誠、至仁、至真的天性，才能稱得上真正意義上的天人合一，才能創(chuàng)制天下的大綱，建立天下的大本，才能通曉天地化育萬物的道理，才能達到中庸之道。

中庸之道的天人合一還表現(xiàn)在理性與情感的合一。人們的喜怒哀樂是人的自然屬性，是情感的表現(xiàn)，為了追求與天道、天性合一的至誠、至善、至仁、至真的人性，因而需要對情感加以約束和限制，所以《中庸》說:“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只有“致中和”才能天人合一。

中庸之道的天人合一還包括外內(nèi)合一?！吨杏埂返诙逭陆沂玖送鈨?nèi)合一，“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而已也，所在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焙贤鈨?nèi)之道，即外內(nèi)合一，外內(nèi)合天誠。所以中庸之道的天人合一，又合一于“誠”。這種外內(nèi)合一是品德意識與品德行為的合一，也就是成己與成物的合一，或者說是知與行的合一。

3、中庸之道大義有三：

其一、“致中和”的方法論

什么叫方法論？就是怎么去認識世界，怎么用實踐去改造世界的方法。中庸之道，就是教我們?yōu)槿颂幨赖姆椒?，《論語》中處處體現(xiàn)孔子的中庸之道?？鬃又v“過與不及”皆為不妥，只有和諧搭配，才能成就君子?？鬃又v“忠恕之道”。忠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恕者，“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忠恕之道，實為“致（達到）中和”。還沒有表現(xiàn)出喜怒哀樂的情感時，心中是平靜淡然的，叫做“中”，但喜怒哀樂是人人都有而不可避免的，它們必然要表現(xiàn)出來。表現(xiàn)出來而符合常理，有節(jié)度，這就叫做“和”。二者協(xié)調和諧，這便是“致中和”，世間萬物就各得其所了。

其二、中庸的“執(zhí)兩用中”是辯證的矛盾論與發(fā)展觀。

“叩其兩端”、“執(zhí)兩用中”是中庸之道所據(jù)以立論的最基本的法則?！皟啥恕本褪沁^和不及兩個極端，“執(zhí)兩用中”就是堅持“中”，戒其“過”，勉其“不及”，不要“過猶不及”。

矛盾論說：任何事物都有矛盾，它們是對立統(tǒng)一的。中庸講“執(zhí)其兩端而扣其中”，“兩端”就是對立，“扣其中”就是統(tǒng)一。發(fā)展觀說：任何事物都是發(fā)展變化的，量變到一定程度就會發(fā)生質變。中庸講“君子而時中”?！皶r中”就是在發(fā)展變化中找“中”。

      其三、中庸之道的“和而不同”

《中庸》認為“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保炊鄻有允挛镏g可以和諧相處、互補共進、寬容包納?！昂投煌钡脑瓌t最能體現(xiàn)中和之道的精神，它是正確處理各種關系的黃金規(guī)則，具有最普遍的意義。

4、堅守中庸之道的三個修身原則

其一，慎獨自修。

慎獨自修這一原則要求人們在自我修養(yǎng)的過程中，堅持自我教育、自我監(jiān)督、自我約束。《中庸》第一章就提出了這一原則。其文云:“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人們必須嚴格地自覺地進行自我修養(yǎng)，尤其在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更應該謹慎地進行自我反省、自我約束、自我教育、自我監(jiān)督。在別人聽不到自己講話的地方也十分謹慎，不說違背道德的話;在別人看不見自己物為的地方，也時刻屬守中庸之道，做到至誠、至仁、至善、至圣，就必須堅持慎獨自修的原則。

所以君子常存敬畏之心，作戒懼的工夫，謹慎地要求自己，使自己之心思、行為，在任何場合都合于道。天命之性是超越的大本，至隱至微，所以人必須以戒懼的心情來奉持之。

其二，忠恕寬容。

忠恕之道在《大學》里被稱作“矩之道”。《大學》說:“所惡于上， 毋(勿)以使下。所惡于下，毋以先后。所惡于后，毋以從前。所惡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惡于左，毋以交于右。此這謂矩之道?！边@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忠恕之道。

不論是忠恕之道還是挈矩之道，其實質都是仁慈博愛，都是要求人們做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論語·公冶長》)。《中庸》繼承并發(fā)揚了孔子的忠恕之道和《大學》的挈矩之道。進一步提出了“以人治人”，要求人們用愛自己的心去愛他人，用責備他人的心來責備自己，用自己的真誠忠恕去感召人、感化人、塑造人。只要堅持忠恕之道，人們就會相安無事、和平共處，人們就會達到“素其位而行、無入而不自得焉、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的思想境界。

其三，至誠盡性。

至誠盡性的原則是施行中庸之道的重要原則。只有堅持至誠原則，才能充分發(fā)揮自己善良的天性。能夠充分發(fā)揮自己善良的天性，就能感化他人、發(fā)揮他人的善良天性;能夠發(fā)揮一切人的善良天性，就能充分發(fā)揮萬物良天性;能夠充分發(fā)揮萬物的善良天性，就可以參與天地化育萬物。便達到了至仁至善的境界;達到了至仁至善的境界，就可以同天地并列為三了。這就堅持至誠盡性原則所達到的理想境界，達到了這一理想境界也就找到了自己在宇宙間的真正位置。

由至誠而后明善，是圣人的自然天性；而賢人則通過學習、修養(yǎng)的工夫，由明德而后至誠。由誠而明，由明而誠，目的是一樣的，可以互補。人體現(xiàn)了天道，即在道德實踐中，見到天道性體的真實具體的意義?！?/SPAN>

三、簡論《中庸》中的“孔門心法”

北宋理學家程頤認為《中庸》首章是“孔門心法”，并以“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痹忈屃恕爸小焙汀坝埂钡囊馑?。

“天命之謂性”，是說人的自然稟賦是天命所予的，人之稟賦就叫做“性”?？墒俏覀兠總€人的“性”都是不同的，放之于自然也就是世界上沒有一片樹葉是相同的道理一樣。為什么你的性這樣，他的性那樣。這就是“天命”了，結合天時氣候、山川地理、陰陽五行等等，同樣是人，有的人身強體健，有的人體質衰弱，男人陽剛，女人陰柔，凡此種種即是‘天命’。天在那里，就在我們本身，就在我們的“性”?！?性”就是天的一部分，我們?nèi)司痛碇炝?，也就是說人生而就有天命。

既然說人生而就有天命，那么我們大家理解“率性之謂道”，常常就把“率”理解為“遵循”，這也未嘗不可。遵循天命賦予我們的“性”，這就是人生大道，也可以說是自然大道。饑思食，渴思飲，寒思衣，倦思睡，都是率性，饑不食，渴不飲，寒不加衣，倦不睡，這就是違背了天命，是違背人性的。但這只是人生之道、自然之道。

《中庸》里講的“天命”還有更高層面的意義，那就是“天道”，也就是《大學》里講的“明明德”，何謂“明明德”，就是自明其明德，如何“自明”？這就是“率”的另一個含義，那就是直，直率，也就是《中庸》通篇都在講的“誠”字。如此理解，則“率性之謂道”就是說要以一個“誠”字使我們念頭通明，也就是六祖慧能講的純一直心，不動道場，如此合乎天道，正道直行，就是儒家所追求的真正的“天人合一”。

李翱《復性書》中篇里闡述了他對這三句話的理解：何謂“天命之謂性”？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者天之命也?！保?/SPAN> 

“率性之謂道”何謂也？曰：“率，循也，循其源而反其性者，道也。道也者，至誠也。至誠者，天之道也。誠者定也，不動也。 ”；

“修道之謂教”何謂也？故曰：“誠之者，人之道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修是道而歸其本者明也。教也者，則可以教天下矣，顏子其人也?！?，在李翱看來，要去情復性，功夫也在一個“誠”字上。

附：《中庸》精選

☆    天命（天賦）之謂性（本性），率（一作遵循理解，二作直，直率理解）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

故君子慎其獨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符合）；發(fā)而皆中節(jié)（法度），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  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nèi)?；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  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   自成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ㄗⅲ河烧嬲\而自然明白道理，即是天性；由明理而后做到真誠，是教育之功。教育和學習可使人明理，明理則心誠，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可以使人釋放出人性的光芒。）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充分發(fā)揮本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贊：幫助?；夯宛B(yǎng)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參，并列。與天地并列為三。）。

（注：遵德向道可以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故至誠無息。

　　不息則久，久則征。

　　征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

　　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

　　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

☆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 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  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fā)、強、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