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

中南海

丁酉年 癸丑月 戊戌日

十一月二十

2018.1.6

忌

蟲燴

日子是過得很快的。昨日朝食，今日雪則落到了井邊。想把人生過成一本溫情一些的書。因為北方的暖氣是很暖的，我在電話里聽到人們說家鄉(xiāng)很冷，突然會覺得那里又冷又遠。我的父母就長眠在那里的山中。而我又已經(jīng)變成了旅人。

南方有時會有星光來療愈人。在北方，則是靠在房間里喝茶，然后轉(zhuǎn)頭就看到下面的街道，早上是那些掃地工人，晚上則是一盞，不，是一排孤獨的路燈在亮著。

它們不會隨風(fēng)，它們與我的房間相對，已經(jīng)成為了我記憶中的掛鉤。

我在包袱里裝了四把金針，做好以后都還沒有用過。兩把小毫，一把虻毫，一把員利。似乎，無針無以為俠，無藥則不得柔情。就在俠柔中，我在等待一場雪。等待那些看起來就是心安的雪花。

終于開始活得有些像自己想要的那種模樣。在每個地方都很艱難，又很容易，人生就是人生，不會是淚痕。只是像一張樹葉那樣撐開起來，接住更多的寒露，變成更大的標，循環(huán)更深的本，在根結(jié)那里，已經(jīng)有了天地給你的記號。

再過些日子吧，再過些日子吧，我總是對自己這樣說。十幾年前在北方的一個家庭旅館里，我也總這樣對自己說。那時候，帶著年輕而冒險的心，睡樸素的床，吃樸素的飯，藏在四平街，等待著能遇到更多的奇遇。再過些日子吧，今天早上，或者昨天晚上，我也這么又說了，再過些日子，北方的積雪應(yīng)該就厚了。

不管到哪里，都想找一個安靜的咖啡館，坐在里面寫一些東西。或者只是在那一刻，知道自己是活在那個地方。一個安靜舒服的咖啡館，就如同穿越一次人海。一切的路都不是白走的，我不太確定到底對不對，我只知道，我們這一路，在熄滅著妄心之火，然后像一棵桃樹一樣，身上會有膠，至少落地生根了已經(jīng)是，而不再是在追趕粗糙的列車。

再過些日子，我們會再相聚，只是在明天的來臨前，人稍微有些失神。

再過些日子，這樣的話，我說過太多了。

等待，或不等待。去年，我看很多病人，今年，我會慢慢下來。這十年里，摸過的頭顱估計早就過萬，慶幸自己的手還是柔軟的，還有心也沒有凍住。再過些日子，我想住在安靜的小樓里一段時間，講一些課程，與朋友們說一說我們彼此的心里話。想讓生活變得懶一些，懶了就善良。

也許我會聽到，你，你們，說，再過些日子。

再過些日子，我們心里的家，就應(yīng)該多片瓦了。在很黑的夜晚，我趟過了黑馬河一般的楓樹之路，從孑然一身地開始學(xué)醫(yī)到現(xiàn)在的逐漸不愿動，明白了一件事情，萬事只要是心甘情愿，就會變得很簡單。所謂的凡心所向，素履可往。安于慚愧，則住無可住，于是才真的知道自己這個生命租客，就是一個租客。

我曾覺得文學(xué)是自己最需要的。后來知道文學(xué)是可愛的。當初也覺得繪畫是簡單的，后來才知道，自己一直住在欲望里。也把相機藏在了柜子里，只是在脖子上掛了幾克銀子，貼著喉嚨，代表了一些心里話，初次見面，請多照相。我也曾經(jīng)覺得醫(yī)學(xué)是復(fù)雜的，后來才明白，醫(yī)就是醫(yī)，簡單的，學(xué)了什么，其實不過是讀過了一封溫情的信。

信的開頭和結(jié)尾都那樣寫著：再過些日子。

曾騫（散人） 2018，1 于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