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澤縣山區(qū)做油漆，幾個月過去了，然而《傷寒論》的學(xué)習(xí)還是進展得很慢。我想，假如有一個老師給我傳道授業(yè)、給我解惑指

想不到醫(yī)理深奧、幾萬首方劑、幾千種藥物的中醫(yī)藥學(xué)也可以以如此簡易的形式去面對千變?nèi)f化的疾病。

“汪阿姨，你常用的是哪幾個方劑？”

“我掌握的十六個方劑是：桂枝湯、小柴胡湯、香蘇飲、三仁湯、五苓散、平胃散、當(dāng)歸芍藥散、二陳湯、小建中湯、甘草瀉心湯、四逆湯、香連丸、左金丸、藿香正氣丸、甘露消毒丹、金匱腎氣丸?！?/span>

“汪阿姨，你是如何使用桂枝湯的？”

“我用桂枝湯治療傷風(fēng)感冒效果很好，”汪阿姨說，“普通人的傷風(fēng)感冒一般加葛根；身體結(jié)實的人要加麻黃；咽喉痛加生石膏、桔梗；咳嗽氣喘加杏仁；對于平時形寒肢冷、體弱多病的人要加附子。”

“汪阿姨，病人傷風(fēng)感冒有發(fā)熱，體溫升高的時候，你也是這樣使用嗎？”

“一般感冒發(fā)熱，”汪阿姨說，“體溫升高的時候，只要有惡風(fēng)惡寒就可以用。如果病人口苦得厲害，就要加柴胡、黃芩；如果口干得厲害，就要加生石膏。真的超過40℃的時候，也要考慮到醫(yī)院里去，以防萬一。但是給我治過的人當(dāng)中，還沒有人因為感冒發(fā)熱而去醫(yī)院的。”

“汪阿姨，你是如何去學(xué)會與掌握這些方劑的？”

“這幾個方子藥物組成很簡單，”汪阿姨說，“如香連丸、左金丸只有兩味藥，最多的藿香正氣丸也只有十四味藥，記住它們不難，做成卡片后，五六天就記住了。使用時最初只要記住每個方子的辨證要點，慢慢地就熟能生巧了。”

“汪阿姨，請你舉例說幾個方子的辨證要點好嗎？”

“好的?！蓖舭⒁陶f，“我這個是土辦法，給自己使用的，不過效果很好。譬如我使用五苓散就是掌握以下兩個方面的病癥：一個是用于突然水瀉不止，另一個用于口渴不止，水入立即嘔吐；當(dāng)歸芍藥散就是抓住病人有貧血與浮腫傾向，臉色不華，或黃或白；香蘇飲的辨證目標(biāo)是飯后胃脘脹而不痛，口淡胃冷加高良姜，瘦弱的人加黨參、大棗；左金丸就是抓住口苦、頭痛、吐酸，只要三個癥狀里有兩個癥狀同時存在，就可以使用了；香連丸抓住突然腹痛、腹瀉、里急后重三個癥狀，并且治療效果與發(fā)病時間有關(guān)，就是說，病癥一出現(xiàn)就馬上服藥效果最好，等到第二天服藥效果就差多了，所以我家里這幾種中成藥是終年必備的。”

今天我的詢問可能觸及了她內(nèi)心的回憶，所以她也顯得有些激動。

是啊，多年以來，很少有人和汪阿姨談醫(yī)論藥了。我父親本來應(yīng)該和她有好多話說，偏偏他是一個寡言少語的人，有空也只會埋頭看書，不喜歡與人聊天。

2002年的暑假，單位組織我們到海南島旅游。在途中，一個女同事突然出現(xiàn)腹痛，司機不得不中途停車。車門一打開，她箭一樣沖下車，十來分鐘以后才上來，一臉的痛苦面容。上來后汽車剛剛準(zhǔn)備開動，她又大叫起來，又一次重新打開車門，好幾個女同事就陪她一起下去。大概又過了十來分鐘時間，幾個同事左右攙扶著她從路邊的草叢中出來，臉色慘白，還沒有攙扶上車就痛苦地重新折回草叢中去。

全車的同事都是醫(yī)務(wù)人員，大家都已經(jīng)猜到這個女同事一定是患了急性腸炎，然而周圍是大海、沙灘與叢林，不知醫(yī)院在哪里，個個心急如焚，什么旅游啊，休閑啊，全被這個女同事的腹瀉攪亂了。我想她突然腹痛、腹瀉，又加上拉了一次又一次，肯定有里急后重，所以具備香連丸的方證，就馬上從身邊的手提包中取出一瓶香連丸，叫人給草叢中的這個女同事送去，讓她用礦泉水把一瓶蓋量的香連丸馬上吞下。過一會兒，這個女同事走出來了，雖然體力差一點，但是已經(jīng)沒有痛苦的病象了。

她看見大家擔(dān)心的樣子，就說：“好了，好了，全都正常了，大家上車吧！”

大家就像看一場魔術(shù)表演一樣，禁不住歡呼了起來。

“這個香連丸太神了！”這個女同事笑著對我說，“吞下去不到兩分鐘，肚子就不痛、不泄了，元氣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雖然香連丸化險為夷的功效司空見慣，但是我心里還是非常高興。

“你的急性腸炎的治愈，不僅僅是藥的問題，主要是方證相對應(yīng)，才能取效?！?/span>

“你怎么知道我會腹瀉啊？中藥丸都已經(jīng)帶在身邊了?！?/span>這個女同事一臉的笑容，開起了玩笑。

“古代中醫(yī)師身邊都要隨身攜帶一些急救的中成藥以備意外，”我說，“香連丸就是其中的一種。我這次出門旅游也帶了幾種中成藥在身邊，我還把針灸的工具也帶上了，隨時隨地都可以展開診治。剛才你服用了香連丸如果還沒有效果的話，我會給你針灸、刺血、拔罐，同樣可以止痛止瀉，恢復(fù)健康的。”

剛才給這個女同事診治，既沒有按脈望舌，也沒有玄奧的理論指導(dǎo)，就是使用方證相對應(yīng)的療法，簡簡單單，明明白白，多好??！

當(dāng)聽到這個女同事對中醫(yī)藥療效的由衷贊嘆時，我一下子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在青山村的這個山坳里，第一次聆聽汪阿姨講述香連丸使用經(jīng)驗要點的情景。

聽汪阿姨講香連丸的使用目標(biāo)，當(dāng)時只是感到簡單好學(xué)，容易記住，還沒有想到它有如此效果。

“汪阿姨，請說說平胃散的辨證要點好嗎？”

“好的，我使用平胃散只注意三點，”汪阿姨說，“一是舌苔白厚而膩；二是頭身困重；三是腹部脹滿?！?/strong>

“汪阿姨，聽父親說，舌苔白厚而膩和許多疾病有關(guān)，都可以使用平胃散嗎？”

“使用平胃散的時候，”汪阿姨說，“一般病人沒有發(fā)熱。如果外感發(fā)熱的時候，病人出現(xiàn)平胃散的舌苔，我就分別使用下面三個方劑。一般用三仁湯；如有口臭、咽喉腫痛，我就使用甘露消毒丹；如有惡心嘔吐、大便泄瀉，我就用藿香正氣丸料煎煮成湯劑；如果病人只是舌苔白厚而膩，有惡心嘔吐、大便泄瀉，沒有發(fā)熱時，就可以直接使用藿香正氣丸?！?/strong>

“對于藿香正氣丸，我父親還有一個診治的目標(biāo)，就是治療‘暑天消化道型流感’。”汪阿姨意猶未盡，繼續(xù)補充。

汪阿姨講的內(nèi)容很具體，很實用，又很容易懂，我把它仔仔細(xì)細(xì)地記錄了下來。她戴著眼鏡彎著腰在我的身邊看我一筆一畫地寫著。

“汪阿姨，如果臨床上除了有平胃散的舌苔以外，還有口苦、惡心、胃脹等癥狀，你如何加減化裁呢？”

“我一般是在平胃散的基礎(chǔ)上加黃芩、蘇梗與香附?！蓖舭⒁陶f，“去年古歷三月末，我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頭昏腦漲，四肢困重，食欲不振，胃腹脹滿，口苦口臭，便溏尿黃，舌苔黃膩而厚，我就給自己開了兩帖平胃散的加味方子，就是平胃散加黃連、黃芩、蘇梗、香附與砂仁。服了兩天以后，這些癥狀明顯地減輕了，胃口也好了起來?！?/span>

我聽了以后佩服得不得了，想不到中醫(yī)也可以如此處方投藥。

我在讀《傷寒論》的時候?qū)τ诟什轂a心湯的證治比較模糊，汪阿姨把它列為常用方劑，其中必有奧妙。

“汪阿姨，你是如何使用甘草瀉心湯的？”

“這是張簡齋先生治療疑難疾病的常用方?！?/span>

我不知道張簡齋先生是誰，但是一定是汪阿姨心儀的一個名醫(yī)。

“汪阿姨，張簡齋先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