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應明在《菜根譚》里說:靜中靜非真靜,動處靜得來,才是性天之真境。
隱居山林,是許多人向往的生活。但能在喧鬧的世界里,造一片清涼地,大隱隱于市,才是難得之事。
這天,我們再度拜訪了庭園設(shè)計師謝応岷。去年營造學舍之行依舊歷歷在目,如今,他又在城市一隅的湖畔,造了一座古人的“山房”,重現(xiàn)文士的生活。

“我們讀中國文人詩、看中國文人畫,常常會發(fā)現(xiàn),他們時時向往著與山川溪石融為一體,與松風明月進行心靈交流。這是他們習靜修心的秘密?!?/P>
在塵世中,造一個山林,修一處山房,是為尋找一份恬淡的心性。


“山房”位于市區(qū),背靠公寓,兩者以一片竹林相隔。穿越其間,仿佛從城市走進了山林。
沿著水霧彌漫的青苔石徑拾級而下,拐角處是一道芭蕉掩映的石橋。橋上有一扇木檐門,上書“浣花”二字。湖畔山房便在其中。

▲ 清戴名世《李縣圃唱和詩》序:“然子美故樂蜀,錦江之上,浣花之濱,時時有子美,時時有子美之詩也?!?/P>
這是一所仿古形制的木結(jié)構(gòu)房子。門正對湖泊,檐下風鈴隨風晃動,叮鈴作響,這是謝応岷最喜愛的山居小景之一。門外有兩處鏤空窗,將太湖石置于其中,猶如一副古意盎然的卷軸畫。


屋外沒有太多裝飾,整體給人一種拙樸感。反而是四周的花草樹木:像古拙的黑松,野放的竹……生長得更為繁密,有一種精致的生氣,從任何一個角度觀望,疏密交錯,皆能入畫。

每次造園,謝応岷都對自然風物有一種獨特的偏愛?!疤迫苏f:山中習靜觀朝槿,松下清齋折露葵。習靜其實是一種功夫,我們平日生活在熙熙攘攘里,很難做到。而大自然能幫我們安放身心。”
身處繁華而獲山林之怡,大隱于市而有林泉之致。若我們不能逃進深山,那不妨把山水邀來作客。


室內(nèi),是一個文人居所的濃縮。中央一茶桌,左邊一圓桌,放著佛手、柑橘等果品。右邊是一方書桌,桌前是古樸的宋式支窗。三個待客和獨處的空間,沒有人為的界限,自然地融為一體。


屋內(nèi)很多器具都頗有年代。書桌上的一個剔紅硯盒,紋飾精細,溝壑縱深,在陽光下看會泛出類似玉的光澤。一雙青銅鎮(zhèn)紙早有了深重的氧化痕跡,拿在手中,有一股時間的分量。


我問謝応岷,留下這些“古董”,過著古人的生活,真的適合現(xiàn)代人嗎?他笑答:“古人雖然離我們遠去,但他們的許多生活方式仍然值得我們玩味。”
如品茶。茶桌上,除了茶器,他還備著一件竹制梅鹿茶具,形似一座小型閣樓。盆栽、器皿安放其上,茶桌便有了留白空間。
茶席設(shè)在屋中深處,午后卻有一角浸在陽光之中,人在舉盞弄杯間,有一種光影錯落的氛圍。
“茶絕非僅僅是用來解渴的飲料,它是一種生活的儀式?!痹谇鍍糁兀c知己飲,可共抒懷。一人飲,可習靜修心。



如習練書畫。身處山居,窗前滿目綠意,鎮(zhèn)靜筆墨,也鎮(zhèn)靜人心?!皶c畫,一為養(yǎng)心,二為遣興,終為寫情,其中意蘊,不是電腦打字所能比擬?!?/P>


在喧囂的塵世間,微風輕拂,寄情典籍,感受“大隱隱于市”的超脫。在暖日的洗禮下,展卷安坐,排除世俗的紛擾,體會蘇東坡“無事此靜坐,一日當兩日”的閑適……
正是有了這些閑情逸致,有了山水風月,居室才成了雅舍,人心才擺脫了喧囂。


許多人常常感慨古人生活的詩情畫意,也嘗試復刻那種生活方式:賞月,飲酒,聽琴……卻始終差了氣韻。這是因為我們的心性不再淡然。
像那云聚云散,花開花落,暮色驟雨;茶鐺旋煮,墨色在宣紙上蔓延,心底一瞬間的暢然……要如古人般,靜心感知周遭。如此,才能在紛擾紅塵中保留心靈的閑逸。


訪問的最后,天色近晚。山房外,從湖上吹來的風又將風鈴搖動出悅耳的聲響。走出這片竹林,我又將要回到一個喧囂的世界。
但我想,哪怕我們已經(jīng)無從像古人那樣隨意建一處自己理想的園,踏一片杳無人跡的桃源,可只要心有山水,為那些無用之事留一點閑暇,我們終將能尋找到屬于自己的一份寧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