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黃時雨 作者丨殘酒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簾外雨潺潺。 “坐一會兒吧,就一盅茶的時間?” 她依言落座,露出慣常姿態(tài),托腮望向遠方。 若有所思的神情是憩靜的意會,我深悉那是放空了的悠然,多年如故。 煮水的沸煙騰散映在她眼里像盈潤的淚,剔透著淺藏愛戀,似經(jīng)年悲喜余色悠悠,以無所對而得意,一剎回身的靈犀。 茶色茵茵,我斟滿七分。 她端起闔眼輕嗅香氣,淺嘗的模樣很難不令我想起觀自在菩薩垂眉輕闔的法韻。 過耳的雨聲如潮,鼻息間有她帶來六月熟悉的味道。 記憶似狂放草書,渲染成咨意歲月。留白處,后來與誰說? 當時,你說:相遇之前,我們一直視而不見,仿佛世間事物之輕,不值一眼。 遇合之后,心契而見而不視,蕓蕓里不看重也不提起,是相染的習性。 在無常里隨任轉(zhuǎn)身,不語亦攜手滄桑如禪說,無可得猶并肩,不記十年緣故。 心如溫壺情似茶色,相蘊而得真味。 你停杯,我再斟了,應和著的是契合。 我始終樸拙你照衣素華,因緣左右了行側(cè),看來一眼凈澄,如門前那方墨石,無棱無彩默與天地老。 你的歸途我的去處,青絲系柳赤足滌蓮。 年年千古同,心無掛礙而不生顛倒異想。雨落中無聲凝眸里,此心無用無可用。 一攤掌,風息云止。于是花開于曇夜,是你一身馨香留我在菩提燈下,或踱或坐看春秋兩行,誰問了孤單嗎? 其實不僅僅,因為你用了加減法看我,看我如你,倦了睡去醒來人生如是,我還是這么單純地生活,年月啊!是太在意的人才特別把自己注記了,你曾來過,在我眼里;如今再來,我已忘懷。 一道法謁,兩處心境,看得悟得誰憑說;一盅暖茶,兩杯由來,飲去忘去心無礙。 “為什么不問?” “為什么要問?” “也是!” 她笑了,唇邊揚起一弧角如一彎月色,淺白卻藏不住風霜,猶增幾分淡蘊華采。 是多少年多少事牽掛的與欲問的,盡付一笑間。 離別如歲月放舟,行去山重水繞亦無妨,能渡得就行去好應一番風華,渡不得就暫時留著看風色吧! 如果彷徨也是尋常,別太介意別人怎么看,坐一會兒想通了肩上就輕了。 路不難,難的是人心,猜不透就由得人說去,自有懂的人近來。太深究應不應該,問不來始終,是淚是苦就哭吧,別氣累誰負了誰,因果不是等于。 總有個地方能讓人放縱,身邊是誰,看太仔細了反而會把對方綁住,牢了恩怨。 值不值得,十指數(shù)來是多的還是少了? 人生就這樣被你你我我算計著。 偶爾糊涂是世情。有福的人,通常不會去計較別人給了什么,你真的知道自己擁有了什么? 我在山門而不入山門,大殿上祈伏的眾人求得是怎樣的人生? 一場雨的樹下,我遇見你。 暮靄天色遮蔽了路,卻把你留在我眼中。如何求,不可求,我們的路始終如一。 念念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續(xù)不斷,名為束縛。 于諸法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 善知識!于諸境上心不染曰無念。 于自念上常離諸境,不于境上生心。 有一首歌,你記得那旋律也會哼幾句,偏忘了歌名。 有一個地方,我很想回去卻說是近鄉(xiāng)情怯,其實明白永遠回不去了。 有一個人,你可以愛他一輩子不計任何代價,卻不能在一起。 只是認為不堅持,便是永遠失去。 并沒有勸你別去找,但有些事就是這樣:當時不在意,過去了才覺得重要,偏生注定了陰錯陽差。 如同現(xiàn)在依靠網(wǎng)絡維系起的人們,輕易而隨時,然而,你找到自己想要的滿足了嗎? 或是更空虛? 太多念頭轉(zhuǎn)著,不是別人不看重不給,是要的多了貪了。 一路走來看著尋著,多少人找到了什么?或者只想把自己留在故事中。 古樸年月里人們的來去,一新刻一舊痕相同輪回著,誰送往誰迎來,拭去的淚如斑顏發(fā)白,為留下而剪影片刻,記在某個重要物件上,等要等的人來領(lǐng)。 這守護啊!是幸福還是被遺忘成曾經(jīng)? 你在路上走,也把我跟隨時扶著的姿態(tài)記牢,給來你所有的愛嗔。 牽著手,一段路并不長卻希望這就是一生。 你是否也常在某個地方某個時候這么想過:愿望是個漂流瓶在人海中流浪,有一天,識得的人打開它,或許未必是你要的結(jié)果? 人生如夢亦荒唐,一口甜一口苦,忘不了與記不起的,都是當初。 曾經(jīng),有個人很愛你。 有時,你著實深恨一個人。 結(jié)果,你在路的轉(zhuǎn)角處,突然想不起那人,是看開了? 愛了,我說:我愛你,是情人。 恨了,她說:我不怨,是伴侶。 這一生從來,誰從誰來?知足了才是珍惜。 如來說諸心皆為非心是名為心,所以者何,須菩提。 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茶冷了?!?/span> “是。” “再見嗎?” “你說呢?” “好。明白了?!?/span> 誰的起身續(xù)了人生? 你的空杯滿了我的夜,雨聲蛙鳴擾了一池蓮靜,蟬有聲禪無聲,道浮生聚散應如是。 我又斟了一杯,微涼里淺蘊幾分斟酌,歲月濃了人情茶色淡了月色,淡去你的身影。 來過的,走了的,席上那座不留不問,仍自空著等下個開始竟與未盡的因緣。 塵世世故了我,我不跟隨你的應該。 誰被左右?該誰的一前一后?不回應你的如果并非冷漠,而是你的理由從來不是我以為。 所以啊,讓我去等等看吧! 這仲夏到楓白,誰借寄的天荒地老? 我卻不曾問。 ![]() 是否只要不讓茶具染了塵埃,就可以續(xù)一盅因果? 我拭不去杯中你的清慧,你信手用水跡在桌上草寫的字句,竟是一段大悲心陀羅尼,月照心照,我忘了誰來過...... 舒展身子放下心,讓燈熄了讓月圓缺了,讓過去以后都能從容。 我的夢境不一定有和你的前世今生,醒來時,我會試著想想那場主客。 你從不跟別人說起我,似無情是有情。是說盡也不可意會的禪法,下一次我會先走,把一切留給你。 “我有一正眼法藏,得之能即身成佛,你看見嗎?” “我沒看見?!?/span> “你用眼看,當然看不見?!?/span> “不用眼看,那如何見得?” “問我?哈!我根本不懂佛法。” 如是,你問,我聞。 情無言,禪無言,唯心契以對,一眼百年。 “喝茶嗎?” “戒了...因為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