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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航 我是您的孩子，永生以您為榮！ ——題記 如果棉城真像傳說的那樣，是一艘泊在南海邊已逾千年的古船，那么此刻站在它擎天的巨帆“文光塔”下，我該是它的船客了。或許這便是一種緣份吧，我知道此生將與這船中的許許多多事物息息相關(guān)，包括那些已剝蝕了的古老遺跡。手里握著船票，數(shù)十年的航程多么彌足珍貴，此刻，誰愿意僅僅做一個安穩(wěn)的乘客？我相信，我的血液里還有我的祖先的血液里，都縈洄激蕩著一支不老的船歌，這船歌時刻在昭示著我們一些什么。 城墻拆了，御史樓近來也拆了，城河不復(fù)往日光景，靜靜蜇伏在鬧市之中。一批批人涌進城來，又一批批人涌向更大的城。木棉花仍舊依季沿街盛放，龍井渡頭的寓言仍在舞臺上叮咚鏘。一千一百多年的雨雨風(fēng)風(fēng)過后，留下的，便是那些拉纖扯帆，引領(lǐng)這艘古老城舟航行的人群的足跡和聲音了，他們擊槳吆喝向前的一幕幕時空場景，組構(gòu)起這古城光輝的歷史。而今，又有多少人會依然記得他們呢？可我們不會遺忘，相信他們的精神與魂魄仍在古城的上空行走，相信透過彌存的零散書頁和墨跡，他們?nèi)栽谙蚴廊随告秆菡f著這座摯愛的城的過去，一顆锃亮的赤心仍在與古城的脈搏同律跳動。 這是公元一千九百九十九年十二月的一個黃昏，一名古城年輕后學(xué)，站在文光塔下護城河畔，跨上了時間的駿馬，追步那些久遠漸逝的蹄聲。他內(nèi)心充滿了神圣與渴慕，當時間的光纖接續(xù)上時，他仿佛看見，一個個岸然身影穿街過巷而來，面對盛況，他的淚不慎落了下來，融入，歷史的回瀾。 是你吧，大顛和尚，唐大歷的第一束晨光灑在西巖山巔時，惠照法師的剃刀正從你的發(fā)際輕輕滑過，那些紛擾的世事如院外飄落的竹葉，落地?zé)o聲。那時，你的心境定是一片安祥澄靜。佛，是普渡眾生、造化眾生的，不是死寂的空無，你悟道。從此，你不辭路途艱險，跋山涉水參悟佛理，終得禪宗薪傳。住持龍川瀑布巖，創(chuàng)建白牛巖(今東巖卓錫寺內(nèi))、靈山寺，傳法弟子千余人，終生不輟著書抄經(jīng)，教化眾生之功何其大也?？赡?，還有另一重大功績是為許多后人所忽略的。若說這座古城一千多年來的歷史是一部洋洋大書的話，那么，首先打開這部書的扉頁的人便是您了。韓愈是因諫迎佛骨才被貶潮州的，卻獨獨對您這位佛家人敬仰倍至，短短的逗留期間，邀、訪、別三聚，可見您精神感召的力量。當他作出遷臨昆山縣治于新興鄉(xiāng)時，我敢確信，他征詢的最重要的人便是您了。告訴我們，當年以您的先知先覺，是否看見了一艘揚帆的艨艟正沖波逐浪而行? 古船緩緩航行四百年以后，歷史進入了一個激烈動蕩的時期，如蝗元軍揮師南下，弱宋已無回天之力?？裳缘臐h家子弟豈愿當亡國奴？陳夢龍，這位古城之子，為本城歷史寫上了豪壯蒼勁的一章。作為進士出身的他，本可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一名文官，安撫百姓民生，當時局驟變，亦可隨大流歸順元朝以獲衣冠加身?？伤?，卻是個剛烈漢子，是飲曲水流的甘泉長大的，他懂得飲水思源。散家財，舉義兵，抗擊元軍于三省之間，他屢敗屢戰(zhàn)，就是不降。這是祥興二年（1279），當陳夢龍得知丞相文天祥被拘押在?？冢ń窈ｉT鎮(zhèn)）的一艘敵船中，將解往元大都（今北京），在敵眾我寡、幾無可戰(zhàn)的情況下，仍不顧安危奮然前往營救。這是古潮陽最悲壯的一天，一場獻祭忠義的無望之戰(zhàn)過后，一個個古城的烈士倒在了離文天祥那艘船不遠的大堤上，其中，包括我們的陳夢龍兄弟。幾百年來古城后人沒有忘記這件舊事，在心上樹了一塊不倒的碑。 “汐落滄洲鯧鱖晚，霜寒梅嶺桔橙遲。遙思清夜山陽會，玉笛聲殘月未移?！闭驹诒本┏浅菢巧系氖挾嗣桑懈卸l(fā)對故鄉(xiāng)棉城的思念之情來。此時，他才剛剛二十出頭，卻文已翰林和御史，武則執(zhí)掌著京城的防務(wù)治安，這可是有明一代多少鄉(xiāng)里學(xué)子夢寐以求的仕宦高峰啊。蕭端蒙，沒有辜負鄉(xiāng)人的期望，他一生清正廉潔、剛直不阿，是真正為民辦實事的好官。他巡按貴州，安撫理順了當?shù)囟嗄甑尿}亂；巡按江西，愛才薦才，嚴懲枉法官吏，并不顧個人仕途順逆上疏彈劾驕橫的皇親江西王，深得百姓的愛戴(今江西尚存表其功德的祠廟)。正當他受命晉升為廷尉時，卻于赴京途中病逝，年僅34歲，如果上天再給一倍的時間，他可以為國家為蒼生再做多少事情啊。對此，后人唯有感嘆與惋惜了。我曾多次登上西巖，流連于“蕭端蒙少年讀書處”，在古樸幽靜的亭臺前，我仿佛看見了一個清逸的少年，正凝望著浩浩滄海，立下了凌云壯志，從此，發(fā)憤讀書，并乘著這艘南方之舟躊躇滿志向北遠航。那時我確信，是這臨海的古城教會了他生途的水性，是這古城的淳良民風(fēng)賦予了他人格的底蘊，是這城邊的三面山峰鑄就了他的骨骼，是練江、護城河流淌進了他的血脈。古城之子，點點滴滴都源自他的故土。
如果拿蔡元培對中國現(xiàn)代文化、教育的啟蒙作用作比，那么對潮陽現(xiàn)代文化、教育啟蒙之功最大者，當首推棉城舉子蕭鳳翥了。今潮陽一中、棉城中學(xué)原系一校，校史都認同蕭鳳翥為其創(chuàng)始人。民國4年，他改辦并成立了潮陽第—所國立中學(xué)——東山中學(xué)，在開學(xué)之日，他撰聯(lián)道：“潮海當前，向?qū)W方殷，氣吞重洋千百國；陽春已屆，乘時培育，愿作世界第一流?！痹谛⌒〉目h城之中，竟有此等寬懷遠志的氣魄，自爾之下其誰乎？此時我忽然又想起了蔡元培先生于北大的治校十六言方針，想起那個新舊思想交替的動蕩時代，那些富有遠見卓識的文化傳播者，思想是多么不謀而合啊。蕭鳳翥貢獻最大之處在于，在治學(xué)中時時刻刻注重對學(xué)生新思維的灌輸，以科學(xué)的理念指導(dǎo)學(xué)生進步，于嚴謹中富變革創(chuàng)新精神，這在當時相當保守的社會環(huán)境之下，是多么的難能可貴，行之不易。一城之進步、文明須以文化、教育為根為核，否則縱然點綴幾枚眩目華麗的紙扎花葉，也只是虛設(shè)一時的表象，不能久長。愛國愛鄉(xiāng)的蕭鳳翥明白這一點，故終生壯心不已，誨人不倦。今日潮陽的師長、學(xué)子們，直面先人，我們做到無愧了嗎？ 以歷史為鏡，我們從中可以更明晰地看清來路和去路，陳大器、林大春、李齡、吳仕訓(xùn)、鄭同元……古城—代代先賢士子們，以他們的特立風(fēng)華組構(gòu)起一道古城厚實的文化景觀，也為今日的學(xué)子們預(yù)設(shè)了指路的明燈。人依城而居而衍，城因人而榮而辱，人與城，本是不可分的一體。一城若沒有她眾多忠誠的兒女，光榮的兒女，便無足以談發(fā)展談興盛；一城若沒有以文化為基礎(chǔ)，便無足以形成內(nèi)在動力去激勵人們?yōu)榧亦l(xiāng)建設(shè)奮斗拼搏。 木棉花盛放的英雄之城，您是我們終生的榮耀，我們將以青春之熱血去建造我們光明的新城，并向世界證明，這不是一座投機之城、泡沫之城，這城有骨有格血脈長流。當一處處古跡歷經(jīng)戰(zhàn)亂、文革、舊城改造的陣痛，當棉城不再是一個單一的行政區(qū)域，作為一座永不消隱的文化古城，在我們的心中卻是完整的。只要一閉上眼睛，古城人就能觸摸到古老而溫暖的城墻、書院和長亭，還有那些一代代口傳的真實舊事。 1180年過去了，穿過朝代更迭的巨浪，時代變遷的急流，一艘“棉城號”巨輪乘風(fēng)駛進新世紀黎明的大洋，機遇伴隨陽光一同灑在途上，坐在這艘航船上，我們將拿什么來直面我們的先人？期待著…… （選自蕭濤生2003年出版的散文集《蔚藍色的火焰》，作于1999.12） 相關(guān)鏈接： 蕭鳳翥(1857～1920)，號仙渠，縣廓都(今棉城)人。幼聰慧好學(xué)。清光緒元年(1875)進縣學(xué)，光緒十一年考取拔貢，光緒二十六年中恩科舉人。光緒三十年首倡將東山書院改辦為官立東山高等小學(xué)堂，并奮力附辦“師范傳習(xí)所'，解決了廢“八股'之后缺少師資的問題，有力地支持了縣內(nèi)各地小學(xué)堂的創(chuàng)辦。光緒三十一年出任縣學(xué)務(wù)公所所長，更加致力興辦學(xué)堂，除倡辦文昌高等小學(xué)堂外，還推動了一批鄉(xiāng)村設(shè)立公私立學(xué)堂。民國4年(1915)主持將東山高等小學(xué)堂改辦為東山中學(xué)，誕生了潮陽第一所中學(xué)，創(chuàng)立各項章程，任首任校長。鳳翥治學(xué)嚴謹，誨人不倦，熱心培育人才，在其主持校政和學(xué)務(wù)公所期間，積極引導(dǎo)學(xué)生向善向上。鳳翥曾于民國2年(1913)被選為潮陽縣議會議長，民國6年當選為國會議員。民國9年正月初四逝，終年62歲。 圖為蕭鳳翥先生及其書法、棉城耐軒磊園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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