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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市深漸，見異思遷。熊日的A股市場里，大家理念都頗為寡淡，聊的話題也不太性感。比如最近許多人在尬聊股息和分紅、闌珊地談論諸如“狗股理論”（dog of the Dows）這種不刺激的策略。如果是牛市，大家的眼神一定緊咬龍頭股—— 漲一毛雀躍，跌五毛黑臉，唯獨對分紅的一塊錢最沒感覺；但熊市里沒有賺錢效應rio尷尬，資本利得猶如捕風捉影，想想還是分紅比較真實。

于是人心思古。

因為在古時候，人們投資股票就是為了分紅。人類有史可考的第一筆分紅，來自于人類有史可考的第一家上市企業(yè)，荷蘭東印度公司。鼎盛時期的紅毛東印度，坐擁五萬員工、兩萬水手、一萬雇傭兵、一百五十條商船和四十條戰(zhàn)船，巔峰市值高達7800萬荷蘭盾，據(jù)說等于現(xiàn)在的七萬億美元（蘋果才一萬億你想想看）。在創(chuàng)立初的四年里，紅毛東印度公司股息率為75%——市紅率高過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公司的市凈率——而在將近兩百年的存續(xù)時間里，東印度保持了平均18%的股息率。這油水滂沱的好生意，令人望古而咂舌。

當然我很不明白，荷蘭東印度這猶如印鈔機一般的生意為啥要分紅——利潤再投入不好嗎，加以復利的威力說不定歷史就要改寫成是紅毛子的頭頂日不落。可惜世上再無東印度，人間唯有中石油。現(xiàn)代企業(yè)的分紅率不及東印度的零頭——標普500公司里目前股息率之王是HCP公司（6.6%），而這還因為她是家房地產投資信托基金（REITs）。

但是就因為現(xiàn)代公司的股息率都很低，股息分紅就沒有價值了么？這樣的想法大錯特錯。我來告訴你“股息以及股息的再投資”乃是人類進步的源泉。

（來源：Morningstar）

如上圖所示，如果去審視標普500指數(shù)從1960年以來的全收益（total return），我們會看到半個世紀里，標普全收益中的82%直接來源于股息以及股息再投資的復合增長。如果你在1960年時有幸炒股而不是在挨餓的話，投資10000美元于標普指數(shù)，僅算股價的漲幅，到2016年底這筆錢將增長為38萬美元（標普指數(shù)差不多就翻了38倍）；但如果你將股息再投資于標普指數(shù)中，這筆錢在2016年將高達212萬美元（212倍）。

有沒有股息再投資，相差了一座江山，你這才回過味來誰是最忠誠的杠桿。Jeremy Siegel教授是高分紅股票的大粉絲，在《投資者的未來》（The Future for Investors）這本書里他的危言更加聳聽：從1881年到2003年這激情的一百來年里，股票收益——在去除通脹以后——97%來源于股息以及股息再投資，只有3%來自于股價的“真實增長”，也就是資本收益。算上股息再投資，股票的真實年化回報是7%左右；如果去掉股息再投資，真實年化回報驟降為4.5%——經過一百年的復利翻滾，結局不言而喻。

（來源：《投資者的未來》，機械工業(yè)出版社2010年版）

行文至此先下一個結論：股息一定要拿來重新投回你的股票，哪怕你是一個所謂的income investor，把股票當債券來投資（債券的YTM最后能拿到還要靠利息再投資呢，更何況股票乎？）。尤其是如果你投資的是低估值、高股息率的“價值股”，股息再投資能讓屌絲最終逆襲。

比如《投資者的未來》談到了一個發(fā)人深省的案例。

在上世紀五十年代，IBM是一只無比性感的成長妖姬，代表了當時最炙手可熱的新經濟；而新澤西標準石油（Standard Oil of New Jersey，美孚石油前身）是一個美人遲暮的舊經濟股。從1950年到2003年，IBM無論是銷售收入、凈利潤還是股利方面的增長都全方位無死角地碾壓標準石油公司。我們來做一個思維實驗，假設現(xiàn)在是1950年，而你開了個先知的掛看到了下面這組數(shù)據(jù)，你會去投資哪個股票?

（來源：《投資者的未來》，機械工業(yè)出版社2010年版）

看到這個數(shù)據(jù)腦子正常的人都會選擇IBM，而事實上后來IBM的股價增長也遠遠超標準石油。但投資標準石油仍然有一線龜兔賽跑彎道超車的機會——這五十多年里IBM的平均市盈率是26倍，股息率2.18%；而新澤西標準石油的平均市盈率是13倍，股息率5.19%。所以如果你以標準石油較高的股息率不停再投資于其較低估的股價，通過五十年的時間你會積累出15倍的股票數(shù)量；但你通過同樣的方式，只能積累出3倍的IBM。

于是奇跡出現(xiàn)了：算上股息再投資，新澤西標準石油的投資人得到的全收益回報率是年化14.42%，而IBM的回報率僅為年化13.83%，投資爆發(fā)式增長的IBM居然跑輸了投資尾大不掉的標準石油。Jeremy Siegel 教授將其稱為“成長的陷阱”（growth trap），dividends trumps growth。

這其實不難理解，股息再投資其實等同于一種定投，而低估值股票的股息再投資是一種越跌越買賺股票的好策略。這種策略能讓投資者在指數(shù)的熊市里賺錢，于是大師們常說股息是熊市狂風暴雨里最堅挺的一把天堂傘。比如1929年崩盤的道瓊斯指數(shù)，花了足足25年時間爬出深淵，到1954年才創(chuàng)出了新高。于是很多股票市場的投資者就很怕呀：人生有幾個二十五年，我萬一碰到如此漫長的熊市，那還不如梭一把比特幣來得壯烈？

但對于堅持股息再投資計劃的人而言，1929到1954并不是失去的二十五年，而是年化回報6%穩(wěn)如狗的二十五年。1929年時的10000美元仍然增長成了44400美元，遠遠超過同期債券的回報收益。

（來源：《投資者的未來》，機械工業(yè)出版社2010年版）

不僅熊市時是保護傘，股息再投資也是穿越牛熊的如意套——到了牛市，你積累的股票會為收益加速，所以長時間平攤下來，股息威力無窮。Robert Arnott在《股息與另外三個矮子》這篇精致的小散文里回測了美股風雨兩百年的數(shù)據(jù)（數(shù)據(jù)來源于前期一些鐵路、銀行、保險股編制的指數(shù)，以及后期的道瓊斯和標普500指數(shù)），兩百年的年化回報率接近7.9%；而如果拆解這7.9%，那么股息貢獻了大頭的5%；而其他三個矮子——通貨膨脹、股息真實增長和估值水平升高，分別貢獻剩下的1.4%、 0.6%和0.8%。

正因如此“狗股策略”才顯得如此的偉大光明正確。這策略的方法論本身是個單純的小仙子——每年年初買入道指30個股票里股息收益率最高的10個股票，第二年調整倉位繼續(xù)持有股息率最高10個，周而復始、逐年而輪。股息率高的股票往往也意味著他們的估值較低，不受市場追捧，因此這些股票被稱為“狗股”。

狗股策略雖然名頭鄙陋，但表現(xiàn)卻是百萬雄兵。1950年到2003年，道指年化收益12%，狗股策略年化收益14.43%。由于道瓊斯指數(shù)是一個邏輯很破的價格加權指數(shù)，有些人就將狗股策略應用到了比較科學的市值加權的標普500指數(shù)里，變成了標狗策略（S&P 10)。標狗策略比道狗策略平均每年收益要高出一個百分點。

除了專挑股息率高的，你也可以用 “股息貴族”（dividend aristocrats）策略，比如去投資標普500指數(shù)里過去25年一直連續(xù)提高分紅的公司。這個策略的邏輯是如果一個公司可以連續(xù)小半個世紀不斷提升分紅，那其抵御經濟衰退的能力不言而喻。比如可口可樂公司，專注加息40多年；還有諸如沃爾瑪、3M等等，標普里大概有十分之一的公司可以歸為“股息貴族”。

市面上有一只等權重的股息貴族ETF（代碼為NOBL）可供投資者比較方便地執(zhí)行這種策略，以一個完整的牛熊輪回作為區(qū)間來看，該策略確實能夠跑贏指數(shù)。

結語

本文的結論并不是說分紅股票就要強于不分紅的股票，分紅本身只是切蛋糕的方法，不改變蛋糕大小。有些投資者執(zhí)著于分紅如同執(zhí)著于見紅，對不分紅的公司咬牙切齒；但有些人又對分紅嗤之以鼻——如亞馬遜的貝佐斯，認為分紅的都是大盧瑟，因為只有資金利用率低下的公司才會把無處安放的現(xiàn)金退給股東。

雖然有很多的股息理論試圖說明股息對股價表現(xiàn)的影響——諸如股息無關理論、稅務回避理論等等，但說到底要不要投資高分紅的股票完全是投資者的個人喜好——無論是出于稅務考慮還是出于公司治理，說白了是一種口味挑選。既然是口味就不存在絕對真理，正如你喜歡張韶涵我喜歡李小冉，口味沒有對錯之分。

而本文僅僅想要下一個簡單的基本結論：如果你是一個長期投資者，而你買的股票股息率又很高，你一定不要忘記將股息再投資，不然時間長了就要少賺一座金山。所以定投指數(shù)的小伙伴們不要忘記勾選“股息再投資”的選項，“指數(shù)投資”和“股息再投資”必須出雙入對如膠似漆；如果股息被當成你的定期收入來改善生活掉了，你將錯失指數(shù)投資給你的那一份最大的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