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不僅出才子,也是出才女的地方,清末有位著名女詩人吳茝,曾得到馮桂芬等名家的高度好評,被稱為女中曹植、劉禎、庾信、鮑照。 吳茝(1837-1874),字佩纕,又字紉之,室名佩秋閣,吳縣光福(今屬蘇州吳中區(qū))人。吳茝天生穎慧,然而命運多舛,“早歲失怙,終鮮兄弟”,與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特地為她延請著名文人許鶴巢到家里課讀。20歲那年,吳茝嫁給長洲儒生汪鳳九?;楹螅蚱薅鲪?,琴瑟和鳴,志同道合,經(jīng)常詩詞酬答。孰知婚后七個月,丈夫突然患病去世,當時她已懷胎三月,強忍悲痛以延夫嗣。 咸豐十年(1860)四月,太平天國軍攻占蘇州。吳茝帶領全家老小逃難,先是逃回老家,后輾轉(zhuǎn)常熟海虞、白茆,無錫梅里,沙上,海門,婁江,滬上黃浦、浦東等地,一路顛沛流離。其間,兩歲的兒子因迭受驚恐,患疾而殤,她“上痛良人之逝,下悼孤兒之夭,飲泣含悲,形如槁木死灰”。太平天國結(jié)束后,“生計均非往日比”,然而吳茝卻安排得井然有序。同治十二年(1873)三月公公去世,她哀毀過甚而成疾,至第二年八月而卒,年僅37歲。 吳茝耽文史,嗜吟詠,習書畫,平日處閨中,手持一編,寒暑不輟,“雖儒生劬學,不是過也”。時人秦云評論她“淑質(zhì)金相,慧心珠轉(zhuǎn),椿蔭早失,荻教常承。針線之外,輒事丹鉛。膏沐之余,便弄文翰”。她志向高遠,“探杜庫之左癖,登李家之選樓。詞賦而外,兼攻論撰,實能褫落浮藻,鉤索秘文。嘗作《宋穆公論》,識侔東萊,直關南董”(許鶴巢語)。 吳茝工詩詞、古文,文筆生動有致,“黛筆點來,春山欲活;文幾描就,流水有聲。又復出風入雅,抉史刲經(jīng)”(秦云語)。能熟練運用各種體裁,例如《入真如塢訪五峰山館》,分別寫以五言、六言、七言三體詩。寫有《石幢歌》《擬古十二首》《明錦衣衛(wèi)牙牌》《擬行路難》等許多古體長詩,洋洋灑灑,氣勢不凡。她還善于撰寫組詩,曾有《胥江詞》20首,遍詠郡西山水、名勝、風俗,信手寫來,清新雋永。馮桂芬評論云:“油素三尺,續(xù)班氏之吟;錦幛百步,眇謝家之選……順成合律,平中無頗,哀而不傷,麗而有則,溫柔敦厚?!鼻卦普f她詩詞“宜有井水以皆歌,付旗亭而傳唱”。其駢體文,“煉句鍛詞,選言樹骨,嚴王后盧前之界,追潘江陸海之宏。精思而構,不讓李華;切響是求,當從沈約。以視夸麗于錯彩鏤金,求工于儷青妃白者”。 吳茝的詩詞有一股男子俠義丹心、激越豪情之氣。例如,她寫有《擬行路難》組詩九首,絲毫不見女性纖麗浮躁的痕跡。秦云評論她詩云:“振藻于今,植干于古。詞清琢玉,句響鏗金。華靡刊落,不吟四角之篇;矩矱遵循,洵合六朝之體。洗綺羅之習,得山水之音。即其所造,足登蕭統(tǒng)之樓;由其克專,已入青丘之室。”梁代蕭統(tǒng)曾編《昭明文選》,青丘即明初大詩人高啟,可見她詩文水平之一斑?!八拐\閨閫內(nèi)之曹劉,巾幗中之庾鮑矣!”女性世界中 的曹植、劉禎、庾信、鮑照。 在現(xiàn)實生活中,吳茝是個不幸者,幼年失怙,早年喪夫,又遭太平天國戰(zhàn)亂,失所殤子,作為一個纖弱的女性她承擔了很大精神壓力,然而,作為詩人的她則是個幸運者,家國的不幸及其顛沛流離的生活,給她文學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全新的題材,這也正是她的詩詞、駢文成就高于其他女性之處?!皣也恍以娂倚摇?,寫悲哀之情成為她詩詞、古文的一大特色。 吳茝寫有《癸亥五月山中宼竄,將避難之海門,感賦四律》,敘寫逃難路上的艱辛與荼苦,“汗雨頻揮紀客程,亂蟬聲噪夕陽晴。東征賦就心還戒,南浦春歸調(diào)易成。海國揚舲風上下,江山對酒淚縱橫。窮途滋味如荼苦,敢自登樓唱渭城”?!冻跞肟こ恰穼懱教靽Y(jié)束后回城里所見:“西風吹木葉,放溜出空山。作客能無悔,浮家獨后還。蕪城遍衰草,戰(zhàn)血尚余斑。辛苦鄉(xiāng)關路,因之涕淚潸?!薄队曛羞€山感賦》云:“山雨抽帆野色昏,琳宮銷歇斷垣存……誰憐劫后重經(jīng)棹,腸斷難招未返魂。”她的許多詩歌成為記錄社會、時代的“史詩”。 她曾仿鮑照《蕪城賦》撰寫駢文《擬鮑明遠蕪城賦》,盡情抒寫江南城市遭受戰(zhàn)亂的凄慘現(xiàn)狀。許鶴巢說她“寫哀述情,則杜陵《同谷》;撫時感事,則元結(jié)《春陵》。微波眷其郁紆,幽花鑒其悁悒。窮鳥善號,獨弦凄戛”(《聊生草》序)。馮桂芬評論她:“陶寫哀致,寒花眷其郁伊;發(fā)揚苦節(jié),貞筱儕其凌陗……志操彌潔,吟詠乃厲,加以中丁寇難,涉履關河,屑愁楮墨,貢騷幍繩。故其排遣幽恚,則陶壅株昭,逢紛之章,莫喻其凄婉焉!感懷時故,則尊嘉蓄英,匡機之什,莫喻其豪宕焉!述蘭成之哀,叢棘荒荒;操高行之曲,勁節(jié)烈烈。所尤難者,商聲激矣,應宮而能和;秋花悴矣,凌霜而滋茂?!?/p> 吳茝傳世著作有《佩秋閣詩稿》二卷、《佩秋閣詞稿》一卷、《佩秋閣駢體文》一卷,共計詩189首、詞21首、駢文4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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