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人陶雪亮
流泉 攝
流泉讀詩:純粹的詩歌,純粹的雪亮
我的詩人朋友中,陶雪亮是最純粹的一個,我這樣說,大家應(yīng)該不會反對吧。與雪亮交往數(shù)十年,這純粹不僅來自他的詩歌,而且來自他做人和做生活的品性。今夜,在讀雪亮的詩歌,至于他這個人,先前我已在另一篇文章《本色雪亮》中讀過。
作為朋友,我?guī)缀鯖]有放過雪亮的每一首詩,幾乎見證了他詩寫的每一個腳步。因而,我自認為是理解陶雪亮的,理解他的內(nèi)心,和他內(nèi)心的呈現(xiàn)方式——詩歌。
大體上說,雪亮的詩歌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2011年之前的創(chuàng)作,屬于純抒情寫作階段;第二個階段則在此之后直至我讀到的最近一首詩《邂逅》,是傾向于口語化的純客體表現(xiàn)寫作階段,這個階段的創(chuàng)作,詩人完全放下了以抒情為本的詩寫態(tài)勢,著力于去修飾化,采用白描體盡量讓事物“從現(xiàn)象接近本質(zhì)”,從而抵達生活之意義。且不論我的如是推斷是否合理,但雪亮的詩歌有一點始終沒變,那就是其詩的“鄉(xiāng)土性”,或者大自然氣息。他來自鄉(xiāng)村,在城市摸爬滾打若干年之后,最終又回到了鄉(xiāng)村(弄上),是鄉(xiāng)土鑄就了一個詩人的純粹。也正因了鄉(xiāng)土,令雪亮的詩一以貫之擁有自己的特色和氣質(zhì)。我一直推薦一些新人多讀雪亮的詩,目的在于能讓他們從詩人的文本上吸收到更多的詩歌表達的純粹性。
雪亮后期詩歌,有“清風明月”之韻,在語言呈現(xiàn)上更趨于沉穩(wěn)與自然,在氣息掌控上更自如更隨心。如果說變化,這就是雪亮詩歌前后期最大的變化。雪亮不是那種“投機取巧”型的詩人,他的技術(shù)性不繁復(fù),體現(xiàn)在一種清明澄澈的“簡單”構(gòu)建上。我認為,這是對的,也適于雪亮詩寫的。他的詩歌雖然很大部分皆采用白描法,但他文本中的詩性從未喪失,而且越來越濃郁。這不是一般口語化寫作者能達到的,這是長時期修煉之正果,這是一個好詩人的本領(lǐng)。當年,他的《指路》讓我叫絕,現(xiàn)在又有了《邂逅》令我傾心??梢哉f,雪亮是那種時不時能給人驚喜的詩人。
雪亮的詩歌中,處處透露出生活的意義。這種“意義”,首先源自于詩人的生活態(tài)度和他之于生活的那份誠意,其次源自于他擁有一雙善于在日常中發(fā)現(xiàn)“意義”的眼睛,只要具備這樣一雙眼睛,庸常的生活都是詩歌的,都是美的。老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雪亮正是通過這一雙眼睛,向我們打開了一扇又一扇的心靈之門。
讀雪亮的詩,你會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是在讀一個純粹的詩人和一顆純粹的心。在用心寫作上,必須向陶雪亮致敬。明月高掛,今夜,我也是純粹的,寧靜的,因為有雪亮。
附:陶雪亮的詩(3首)
邂逅
古石村的山路邊,多了一個
亭子。亭內(nèi)墻上
鑲嵌一塊條石,其上用黑字
赫然刻著:“便民亭”
左邊小字刻一份名單
“以下樂助工夫”——
馬爐金 4個
馬泉生 2個
陶福才 1個
……
數(shù)了數(shù),一共10人
一共26個工夫
打頭的馬爐金
是我的姑父,幾年前
死于胃癌。一生
默默無聞,埋首在莊稼地里
幾乎沒過過幾天好日子
沒想到,4個工夫
讓他老人家,從此留名鄉(xiāng)野
并與我邂逅
鳥鳴圖
如今,它們就棲居在我的記憶里
我想什么時候聽到,它們
就什么時候出現(xiàn),即使在暴風雨中
或深夜里。
它們無所不在,在壟上四周的山林
大多時候,只聞其聲,不見其影。
只有麻雀的身影是熟悉的,它們跳躍在
矮墻上、窗外的樹枝頭,或者成群
變成電線上的音符。
其實,在壟上,一天中,也只有幾個瞬間
能聽到這種美妙的天籟之聲
——其他的時間里,都已熟聽無聞。
可就是這幾個瞬間,不動聲色
構(gòu)成了生活的詩意。
副業(yè)
棗樹、桂樹、枇杷樹、櫻桃樹
無花果、雷竹、葡萄、金橘、茶花
它們一一在我的庭院里
定居下來,與風雨陽光坦然對話
院子另一隅,南瓜、蒲瓜、苦瓜們正忙于攀爬
西紅柿們忙于掛果……
至于那一排韭菜,多像我的胡子
剪了一茬,又長一茬
如果,算上四只母雞、兩只小貓、一只藏獒
還有那一窩整天忙碌的蜜蜂
算上,放養(yǎng)于門口池塘的數(shù)百條紅鯉
再算上,偶爾信手涂抹的幾行清風明月
那么,農(nóng)林牧副漁
這些被我熱愛到骨子里的副業(yè)
如今,正強盜一般,將我的閑暇時光
一一瓜分
2015年6月26日夜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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