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說，龍頭設(shè)計皆與拜祭的神有關(guān)。白胡須的龍頭，是在老土地廟“點(diǎn)睛”的，土地公是白胡須，龍頭就是白胡須；在廣東南海疊滘人的“開村先民”溫、許二公的臨海廟“點(diǎn)睛”的，因溫、許二公是紅胡須，龍船也隨之紅胡須；而“水神”北帝是黑胡須，龍頭則隨之黑胡須。
現(xiàn)在比賽用的龍舟多以杉木做成，那些用來游龍嬉戲的龍舟則以硬木制，如坤甸木或柚木等。硬木龍舟船身重、起步慢，但后勁足；杉木船身輕則飛駛中容易走偏。近年來，木料價格飆升，現(xiàn)以柚木最貴，一條柚木龍舟價值超過20萬元。坤甸木次之。但都不便宜，一條普通的杉木龍舟也要10多萬元。圖中的造龍舟師傅正從水里拖出一塊泡了許久的老木頭，準(zhǔn)備制龍舟。
每一條龍舟都是從一塊木板開始。先制作出龍舟的底艙，再制作“龍骨”部分，然后裝坐板、安“龍腸”……
龍舟慢慢就有了雛形，在描色之前還要上清漆，做防水措施。
龍舟舟身不能用任何黏合物質(zhì)。通常每塊船板都是互相契合在一起的，嚴(yán)絲合縫，絕無半點(diǎn)松動。所以每一位制龍舟的師傅的手藝都必須經(jīng)過千錘百煉。
龍舟村木雕師傅何漢文在雕龍頭。他說龍頭通常以樟木雕成，可減少蟲蛀。但不同地方的龍頭式樣皆不同，還有諸多講究。
廣州多以當(dāng)?shù)刈鎮(zhèn)鳂邮綖橹?，龍頭多為可拆卸，也方便安裝、收藏。潮汕的龍舟則花色復(fù)雜，龍頭也保持著潮雕的特色紋路。
龍頭、龍尾部分都是單獨(dú)制作，講究雕刻工夫，還要細(xì)細(xì)地描畫出色彩。
每條龍舟做好后，下水前都有一場隆重的拜祭活動。村民會扶老攜幼到現(xiàn)場摸龍舟，以圖吉祥。儀式中，鞭炮響個不停，一群精壯男子就會送龍舟下水。近年來，像圖中這樣抬著龍舟下水的場面已不多見，多數(shù)是順?biāo)葡潞印?/p>
坤甸木的龍舟平時不用時都要沉于水底，還需用泥掩埋，以防木質(zhì)腐朽。到舉行龍舟活動前夕才會“起龍”——把龍舟從水下的泥土中挖出，清潔龍頭、龍尾，再上漆翻新，并準(zhǔn)備各種飾品來裝飾?！捌瘕垺睍e辦隆重的儀式，去村頭神廟拜神，祈求風(fēng)調(diào)雨順，老少平安。之后還要燃鞭擊鼓，在河涌里“游龍”；翌日方開始競龍舟賽，各村會互相拜訪，互請吃“龍船飯”。
有些傳統(tǒng)禁忌中，是不準(zhǔn)婦女觸碰龍船的。有時龍船從橋下劃過，橋上也不準(zhǔn)婦女通過或站立，會被視為“不吉利”。不過這種風(fēng)氣早已改變，廣東順德如今就有女子龍船隊。記得龍?zhí)洞妪堉坻宜顒又?，曾有多條女子彩龍在河道中出現(xiàn)，常受到男子龍舟的“照顧”（潑水圍攻），場面非常熱鬧。
疊滘的河涌道窄彎多，因此疊滘人還練就“飄移”絕技——龍舟快速入彎后，速度和入彎線路便形成了類似賽車時的飄移，此時船頭或船尾掌舵的“坐舦師”尤其重要。這種飄移，常會導(dǎo)致煲龍船（翻船）、掛角（龍頭落水）、丟槳等情況，因此大大提高劃龍舟的觀賞性與不可預(yù)測性。2008年時多家電視臺直播了疊滘人的“龍船漂移”，這一絕技才逐漸在全國乃至海外廣為人知。
廣州人稱劃龍舟為“扒龍船”或“撐龍船”，觀者為“睇龍船”，比賽為“斗龍船”。每年的賽龍舟，都可謂萬眾歡騰，鑼鼓聲不絕于耳。傳統(tǒng)記憶中，劃龍舟的都是健壯年輕男子，目的是展示男性陽剛之美，所以龍舟節(jié)又稱“男兒節(jié)”，與女兒節(jié)（乞巧節(jié)）相呼應(yīng)，都是年輕人尋偶的良機(jī)。
“各處鄉(xiāng)村各處例”，廣東龍舟亦如此。單是龍頭造型，就各具特色。比如番禺的龍頭較秀氣，個體較細(xì)長，俗稱“雞公頭”；增城的龍頭則較粗大，俗稱“大頭狗”。而番禺某村有蘇、李、屈三大姓氏，該村的龍頭也為照顧各方利益，設(shè)計成無胡須（蘇姓）、舌頭直（屈姓）、舌頭不伸出嘴外（李姓）等不同特征。
一條完整的龍舟應(yīng)有龍頭、龍頸、龍身、龍尾等幾部分，還要有劃槳和龍舟鼓、龍棍及龍旗等飾物。龍身半圓且長，通常寬1.4米至1.6米，但長短不—，有容納12對槳、16對槳、32對槳不等，最長的可容納52對槳。在當(dāng)?shù)匾患谊悵h慧龍舟廠里，還保存著國務(wù)院僑辦贈送的龍舟槳。
梁正杰 撰文/攝影
廣州番禺地區(qū)，有一個古老的“龍舟村”——上漖村。這里的手工造龍舟工藝據(jù)說已百年有余，最早可追溯至清代。雖然這里的龍舟多出自家族式制作工廠，卻一直占據(jù)著廣東龍舟市場的大半江山，聲名遠(yuǎn)播，訂單遠(yuǎn)至內(nèi)陸數(shù)省、港澳乃至東南亞、南非等地。
今年年初有消息稱，番禺準(zhǔn)備投資過千萬元打造一個“龍舟小鎮(zhèn)”，選址正是在上漖村所在的龍舟制作之鄉(xiāng)洛浦街。如今，這里的四個村落都面臨全面改造，有一些家族式經(jīng)營的龍舟廠房還可能因消防安全和河涌整治等原因被拆除、搬遷。
出于對龍舟的熱愛，我曾多次前往這些村落，今年端午也再次去見證了賽龍舟的熱鬧。我熟悉的那家龍舟廠老板告訴我，所幸目前暫未接到拆遷通知，只是河涌改造，會讓他們的廠房向后縮進(jìn)一些。
端午已過，廣東水道上一度鑼鼓喧天的龍舟賽事又告一段落。但那些廣州番禺龍舟村出品的龍舟，從一塊水中泡過多年的木板，到一個剛刻好的龍頭，以及龍舟輕盈滑過水面的那一刻，賽事結(jié)束后又被埋入泥水中的那一幕，皆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腦海中，也珍藏在我的相機(jī)里。無論未來的“龍舟小鎮(zhèn)”會以什么樣的面貌出現(xiàn)，我都深深地為這些傳統(tǒng)匠人們對龍舟的拳拳匠心而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