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兆存老師是2007年1月31日逝世的，算來已有快半年的光景了。幾個月來，我會經(jīng)常想起他，想起他的迂，想起他的“窩囊”，想起他的一顰一笑……

這位1975年畢業(yè)于河北師范學院化學系的老牌大學生其貌不揚，個兒和我差不多，1米6左右的五短身材，長相和連續(xù)劇《沙家濱》中胡傳魁的爹差不多，放在哪里都是普普通通的那么一個人，毫不引人注意。以至于我在初到七道河中學時老是記不住他的名字。

和金兆存老師的交往還得從06年秋天說起。開學了，學校把我調整到中學部，教七、八年級四個班的地理，外掛七年級兩個班的微機。當時七、八兩個年級組在一個辦公室，一小間屋里加上我要擠九個人，我的辦公桌就緊頂在了門上，人們出來進去的極不方便。學?！敖虒W辦”就說可以考慮去九年級辦公室兩個。別的人都以為，不教九年級的課，卻和九年級的老師在一起辦公，太不好意思。而我向來是實用主義，說句通俗一點兒的就是臉皮厚，心想反正小學老師調到中學來已是破例，再破例一次又何妨？于是我就搬到了九年級辦。沒過三天，金兆存老師也跟了過來，辦公桌就和我對面兒。

按說，老爺子都五十好幾的人了，眼看就要退休了，課講得好壞都無所謂，說得過去也就行了，誰也不會和他太較真兒。但他卻不，天天教材、參考書的擺一桌子，所以水杯老往我這邊跑。我故意逗他：“誰的杯子，趕緊拿走，再不拿走我要沒收啦——”他抬頭看看我，非常“經(jīng)典”的一笑，把杯子拿了過去。但用不了多久，水杯一定又“侵略”了過來。

平時，金兆存老師我倆非常合得來，我喊他“叔”，有時也經(jīng)常開他的玩笑。他生來就不是和人逗嘴的料，所以只是笑笑，我也就逗不起來了。去年入冬以后，東半邊樓取暖設備出了點兒故障，無法取暖。學校讓相關的教室、辦公室挪到下面去。我圖清靜，就留在了九年級辦。他看我沒走，也留了下來。這樣，一個辦公室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有時，他在下面哪個辦公室坐得久了，我會找上門去，把他拖了出來，嘴里還要喊著：“你咋這么不守家呢？再這樣下去，干脆離婚！”

有時，我下課回來，問他去不去廁所，他嘴上說不去，但又受不了我的軟磨硬泡，十有八九是得和我走上一遭的，哪怕是他剛剛回來——他可是五十多歲的老人喲，三層檔走上走下的也真不易，可沒辦法，我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

有時，他會拉著我去微機室。到了那兒，就讓我教他咋打字兒，咋上網(wǎng)。有時他去微機室時，正好我不在，他就只剩下個玩撲克牌了。而我一發(fā)現(xiàn)他玩撲克牌，非要他關掉，然后去玩下象棋不可。我也會因此開他的玩笑，笑他太“笨”了。這時，他會一本正經(jīng)地說，明年一定要買個電腦，并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我一定教他——可現(xiàn)在，一晃人就沒了，唉……

2007年1月31日，我正在幫總校打材料，有人進來了，議論說××老師死了。因為我剛進七道河兩三年兒，對人也都不是很熟，所以也就沒往心里去。在總校的人都去吊唁的時候，我還在繼續(xù)打我的材料。這時，肖志清校長上來了，告訴我說金兆存老師不行了，埋怨總校為啥不告訴我一聲——我一聽心里“騰”的一下：誰？金兆存老師？昨天不是好好的嗎？前天，他讓我替他打印試卷分析，昨天等了我小半天，見了我后追著問我，問我試卷分析替他打好了沒有，是不是交上去了，生怕我逗他——可今天怎么說沒就沒了呢？

到了金兆存老師家，他正在東屋的木板上躺著，臉上仍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我總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真的就這樣死掉了？如果不是有那么多人，我一定會去摸摸他，看這是不是真的。但他的家人正哭天搶地，我終究還是沒敢?？晌胰耘f不肯相信這竟是真的，只靜靜地站在他的腳前，靜靜地看著他，連眼淚都沒有！但在肖校長他們拉我出來的時候，我才確然知道，這位和善的長者，我是再也見不著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據(jù)說，金兆存老師曾連續(xù)17年擔任七道河中學的財務工作。他是怎樣做財務工作的，我真的不很清楚，只知道他曾迎送過五任校長，而十七年來一直沒出過差錯。他的賬本始終保留著，在沒人的時候，他會經(jīng)常的拿出來翻上幾頁，或者默默的出會兒神。至于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在他逝世后，我整理他的遺物，從中發(fā)現(xiàn)了一張他借給學校1000塊錢的收條，再有就是一摞塑料胸卡。校長要我把凡是金兆存老師的東西一律還給他的家人（胸卡也是在前任交接時做了金兆存老師的賬的），我哭著問校長：“做了十七年會計，只落下這一堆東西，還是自己花好幾百塊錢買的，你覺得不窩囊啊？”校長聽我這樣一問，眼圈兒也紅了，答應以后學校再想辦法。

唉，人死如燈滅，金兆存老師是永遠不能再回來了。而活著的我們，還要在他工作、生活過的地方繼續(xù)工作、生活下去。每當看到他用過的辦公桌，我就會油然生出一種親切，仿佛他離我們并不遠，只在不遠處的某一個地方靜靜地看著我們。于是，我的臉上又泛出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