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們幫我吹出來的?！鄙蚪疖S客氣地說。

6月份在浙江桐鄉(xiāng)的時候，桐鄉(xiāng)市農業(yè)技術推廣服務中心的張杰向我推薦了沈金躍和他的大圣果園，張杰認為無論從取得的榮譽，還是從果園的管理和效益，沈金躍和他的大圣果園在整個浙江省都是名列前茅的。

“我自認為是認真敬業(yè)的，其他談不上?！鄙蚪疖S依然客氣了一番，隨后話鋒一轉，說了一個“但是”——“做好真是太難了?！?/p>

沈金躍1990年畢業(yè)于臺州農校果蔬專業(yè)，畢業(yè)后就一直跟水果打交道，以前種過桃、梨、葡萄，近十五六年專攻葡萄。

“90年代那個時候我們基本上是露天栽培，葡萄快成熟的時候一場大雨下來，葡萄基本上就沒了。后來搞避雨栽培，把病害這個問題解決了，但是由于我們這里的地下水位高，大雨來時，地下水位一抬高，你就是避雨了也沒用，果品質量的提高就很難了。”

基于對品質的追求，沈金躍從2010年就開始嘗試“限根栽培”。那個時候，只有少數(shù)科研院校在做這種新模式的試驗。

建于2010年的半限根栽培模式

第一次做了5畝，沈金躍沒有做成與地面土壤完全隔離的限根模式，而是采用開溝起槽、半地上半地下的半限根模式，底部是不隔離的。

做了幾年，沈金躍發(fā)現(xiàn)這種栽培模式省肥省水，品質表現(xiàn)都很好。三年前就開始進行果園改造，重點發(fā)展“限根栽培”和“陽光玫瑰”。

“主要難在哪里？”與沈金躍碰面前，張杰先帶我在葡萄園里轉了一圈，園相管得挺好的。

“難在兩個方面?！鄙蚪疖S說。

“一個難是新品種難?！鄙蚪疖S舉了個例子：

“去年云南昆明嫁接了5000畝，但是今年能投產只有1000畝，真正好的只有兩家，加起來不過20畝地。但是這20畝地的‘陽光玫瑰’的價格被炒到120元一公斤。大家都盯著這20畝地的高效益，別的沒管好的幾千畝地都沒人留意?！?/p>

“陽光玫瑰”掛果狀

“‘陽光玫瑰’過來后給種葡萄的人打了一針雞血，所有種葡萄的人從來沒有這么認真過，大家都非常投入，都想要把葡萄種好，這是好事情。但是要種好‘陽光玫瑰’確實非常有難度，包括我也一樣?！?/p>

沈金躍是分批改造的。第一年改造了六七畝地，本來計劃去年投產的，結果全部失敗了；第二年又改造了二十二三畝地，按照他的原話是：“大部分失敗了，還有一點暫時看上去還好。”

沈金躍認為暫時看上去還好的園子

“很多道聽途說的東西都是假的。比如都說‘陽光玫瑰’小苗很難管理，長不大，結果到我這里管得很好，好過頭了，造成第二年保溫萌芽時出了問題?！?/p>

“還有，謠傳陽光玫瑰要去果粉，要去用乳油劑把它搞掉，我難以想象，果粉是葡萄的一個主要賣點，為什么要把它搞掉呢？還有膨大劑處理、無核化處理、肥水管理、修果剪果等方面，我們都需要一步步去探索?！?/p>

“第二個難是限根栽培難?！鄙蚪疖S打開了話匣子，把這幾年遭受的“磨難”全都倒了出來。

“我之前做的是條狀的，半地下半地上，底部也不與土壤隔離，夏季每天滴水兩個小時，一天蒸發(fā)量就夠了，管理其實挺方便的；但這次改造做的是與地面土壤完全隔絕的，你給多少就是多少，別的補充一點都沒有，這就出現(xiàn)了很多問題。”

與地面土壤完全隔離的限根栽培模式

“我限根栽培種了三年，夏天就沒出過門，都在地里觀察這些問題，到現(xiàn)在才基本上掌握它的需水量，什么天氣需要多少水。”

“為什么園子里的容器有些是圓形的，有些是船形？”我進園子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

“之前都是圓形的。去年夏天遇到連續(xù)40天的高溫，實在受不了了。每天起碼灌水3-4次，最多的時候一天灌6-7次水，每次40分鐘，大概是14公斤的水，再多就會滲掉。而且如果12點鐘的時候需要你灌水，你到2點再去灌水，這兩個小時的失水就會對葡萄的生長和果實的發(fā)育產生嚴重的影響?！?/p>

沈金躍（右）與張杰在探討限根栽培的優(yōu)缺點

“難度在供水方面?！蔽也畈欢嗦犆靼琢?。

“所以，我在去年下半年就把大部分圓形容器改成船形，讓土壤體積擴大一點，讓根系范圍更廣一點。這擴大的部分底部就不再隔離了，這樣當容器里的水被吸引完以后，地下水可以補充上來。”

改造后的船形栽培容器

“除了供水問題，限根栽培還有什么難點？”

“肥?！鄙蚪疖S回答得非常干脆。

總而言之，“限根栽培”目前最大的難點在于水肥管理。

大圣果園的葡萄批發(fā)價格在嘉興市場上是屈手可指的，“巨峰”的批發(fā)價是15-16元一斤，“醉金香”的批發(fā)價是14元一斤。

“你覺得你的市場價格這么高，跟限根栽培有關系嗎？”我喜歡拿價格說事。

“沒有關系。”

尚未轉色的“巨峰”葡萄

“和你常規(guī)栽培的是一樣的價格？”沈金躍的回答讓我很懵逼，又重新問了一遍。

“常規(guī)栽培的可能更好?！鄙蚪疖S的回答離我的期望越來越遠：“我這幾年做限根栽培，整體來講是失敗的。如果我按照傳統(tǒng)方式管理的話，一般每畝地能賣2-3萬元，但是我搞‘限根栽培’到現(xiàn)在為止沒賣過錢。這三年下來，我損失上百萬?！?/p>

常規(guī)栽培模式

“那如果你現(xiàn)在新建一個葡萄園，會采用常規(guī)栽培，還是限根栽培？”

“那肯定是限根栽培！”沈金躍的回答還是非常干脆：“限根栽培最大的誘惑在于，你做成之后，可以把管理上的這些數(shù)據(jù)采集起來，做到完全可控；當你把這些數(shù)據(jù)變成一個模塊的話，我就可以復制，在任何地方任何人，哪怕一個傻瓜，都可以實現(xiàn)自動化。而且，從理論上來講，果品質量肯定是限根栽培的好?！?/p>

“那你對‘陽光玫瑰’抱什么樣的態(tài)度？”我繼續(xù)問道。

“實際上（南方）葡萄產業(yè)的發(fā)展是從‘巨峰’開始的，到現(xiàn)在幾十年了，沒有一個品種能夠像‘巨峰’一樣屹立不倒。‘陽光玫瑰’就像當年的‘巨峰’一樣，有一種技壓群雄的姿態(tài)。它的口感又香又甜，顏色、色澤、穗形可以做得非常漂亮，沒有裂果，硬度高，耐儲運，只要是種葡萄的人都可以看好它，它的優(yōu)勢非常明顯?！?/p>

當前最火的葡萄品種——“陽光玫瑰”

“但‘陽光玫瑰’和‘巨峰’是一樣的，可能就在今年，或者明后年，價錢就會很低，可能就二三元一斤，甚至賣不動。現(xiàn)在種‘陽光玫瑰’的人至少有80%的人會虧本，至少一半的人會被淘汰。”

“這是什么原因？”我明知故問。

“過熱！過量！”沈金躍答道：“但是這個品種不會被淘汰，在同一年份，價格從2元到30元到50元一斤都會存在，而且是長期存在。”

這也許就是沈金躍堅持要搞“限根栽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