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植學術(shù)、激勵創(chuàng)新、鑄造精品、傳播知識 編輯:小文 圖片源自網(wǎng)絡(luò) 如果不是1977年恢復(fù)高考這件大事,我的父親會認為,自己會永遠在閩南的某個小島上平平庸庸地度過一生,雖然他永遠是不甘平庸的。 動蕩的歲月里,剛讀完高中的他早早離開了家,來到閩南某島上參了軍,那時他只有16歲。我的父親來自貧困的閩東山區(qū),對于這樣無權(quán)無勢的家庭來說,拿到工農(nóng)兵大學的保送名額簡直是天方夜譚。在部隊里,他以書為伴,筆耕不輟,不久就被提拔為文書,不到二十歲,就在國家級報刊《人民日報》、《前線報》上發(fā)表了許多新聞評論。1979年,他在部隊獲得了參加地方高考的資格。1979年夏天,他以全省文科榜眼的成績考取北京大學。 如果不是當時的北大慧眼識珠,也許我的父親將與北大擦肩而過。在部隊里被譽為“一支筆”的父親,立志要成為一名出色的新聞工作者,他的高考第一志愿是復(fù)旦大學新聞系。但得知他出色的成績后,北大招生組的老師找到了他,問他是否愿意上北大哲學系。于是,我的父親,此前從未出過省的農(nóng)家少年,踏上了通往中國最高學府的征程。 父親很喜歡對我講他的大學生活。那個時代,仿佛剛剛復(fù)蘇的大地,人們對知識和理性的渴求,如久旱逢甘霖的貪婪和急切。一腔報國熱血,涌動在每一個天之驕子的心中。那時的大學生,是真正的天之驕子,1979年,全國參加高考的人數(shù)為468.5萬,而錄取人數(shù)僅有28.4萬。而30年后的2009年,1020萬考生中,竟錄取了629萬大學生! 在如今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社會中,浮躁幾乎充斥了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為了出名,年輕的孩子可以在電視節(jié)目上滿口臟話,可以將細嫩的肌膚公之于眾,可以在微博上各種炫富炫干爹。他們無視學識,無視責任,無視理想,只在乎一時的“走紅”和快感。如果說羅玉鳳、干露露、楊紫璐們只是個案,那么看看我們的周圍,如何呢?“翹課”、“臨時抱佛腳”、“論文槍手”,這些語詞,在大學校園中早就不新鮮了。 未名湖(圖片源自網(wǎng)絡(luò)) 因此,我想把三十年前的未名湖畔的故事告訴大家。那時的學子,目光如同那時的未名湖一樣清澈。這是我的父親常常對我講的。 計劃經(jīng)濟體制下的中國,新鮮事物遠沒有如今這樣豐富。那時的北大,專業(yè)列表并沒有如今這樣琳瑯滿目,專業(yè)名單中,工科和經(jīng)濟學科幾乎不見蹤影。北大的主要專業(yè)是:中文系、歷史系(含考古系)、哲學系、數(shù)學系、物理系、化學系、地理系、法律系、國政系、政治經(jīng)濟學系。所以,各位看官,不要很詫異地問我:“令尊成績那么高,為什么不報光華管理學院?”說句實話,那時的學生,還真是憑興趣報志愿的,因為計劃經(jīng)濟體制下,作為“天之驕子”的大學生,哦,不,只要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是不用愁工作的,因為工作崗位是“計劃”好了的,而且還都是有編制的。什么冷門專業(yè)熱門專業(yè),在當時是不存在的。 北京大學哲學系1979級這個大家庭,于我而言,不過是我父親的大學班級,很多北大校友曾戲稱此班為解放后“第一牛班”。畢業(yè)30年,這個班走出了四位部級干部,十五位廳級干部,二十多位教授專家,十多位商界精英,十多位資深媒體人士。在剛剛結(jié)束的中國共產(chǎn)黨第十八屆代表大會上,父親的三位大學同班同學入選了中央委員名單(福建省入選的委員也是3人)當然,用這樣量化的標準來衡量一個班是否“牛氣”,也許有些官本主義。我并不是想說,歷史上的這個班有多么出色,而是想闡述這樣一個樸實道理:態(tài)度決定高度。 我的父親是北大79哲學班的班長,也是當時燕園里為數(shù)不多的“穿著軍裝的班長”。 父親的一位舍友曾經(jīng)為他寫過這樣一首打油詩—— “天剛曉,班長起得早,未名湖邊跑一圈,豪氣沖云霄?!?/strong> 早起跑步,是大學時的父親的習慣。北方的冬天,寒風刺骨,但是父親從未賴床。晨跑,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之一。直到現(xiàn)在,父親的生活作息依舊驚人的規(guī)律。每天早上六點起床,為全家做好早飯,七點半,準時上班,晚飯后,必要進行一小時左右的“飯后百步走”,晚十點,準時睡覺。二十多年穿軍裝的年歲賦予了他嚴格作息的習慣,他的生活猶如安排精密的列車時刻表。他極其規(guī)律的作息深深影響了我,我討厭熬夜,討厭將今天的事情拖到明天去做,討厭晚起,討厭將早餐和晚餐并到一塊兒吃……在我所生活的年代里,我覺得我甚至有點“精神潔癖”,因為在我周圍,我很難找到一個按時作息的人。 父親愛讀書。我家的書房像個私人圖書館,家里珍藏的書,涵蓋人文、社科、財經(jīng)、體育,等等等等。父親說,那時的他,寧可吃不飽肚子,也要把每個月攢下來的國家補助用于買書。我常說,我的父親像本活的“百科全書”,遇到不懂的問題,如果上百度不方便,直接問他就好了。社會科學本就是一門包羅萬象的學科,若只學專業(yè)知識,難免陷入形而上學,所以父親廣泛涉獵,他還喜歡蹭課,旁聽中文系的課、法律系的課、物理系的課……他說他最喜歡上中文系教授袁行霈先生的課,先生引經(jīng)據(jù)典,娓娓道來,其博學儒雅可見一斑,袁先生的課堂外擠滿了旁聽的學生,很多學生找不到空座位,就這樣在寒風中站上兩小時,絲毫不覺得疲倦。 畢業(yè)后的父親實現(xiàn)了他做新聞工作者的理想。雖然有些曲折。 如果你還保存著1983年的《北京日報》,也許你會在某一期的頭版看到關(guān)于我父親的事跡報道。作為軍人,一切都得聽組織安排。畢業(yè)后,他必須回到部隊,還是閩南那個小島。那些年,福建省的省委書記每到鳳凰花開的時候,都會去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看望福建籍學生,要求他們回省工作,為建設(shè)家鄉(xiāng)貢獻自己的力量,于是一批批優(yōu)秀學子現(xiàn)在都成為家鄉(xiāng)各領(lǐng)域的中流砥柱。那篇報道寫的就是父親放棄留京,毅然回閩建設(shè)家鄉(xiāng)的事跡。 一切大事業(yè),都要從基層做起,不管你是不是天之驕子中的驕子。在閩南小島上的一年,父親依舊筆耕不輟,許多高質(zhì)量的報道見刊于“兩報一刊”,引起了一定的社會反響,于是一年之后,省城的一家部隊電臺找到了他,他在那里一干又是十二年,官至副總編。 很多時候,生活并不是你所料想的一成不變。現(xiàn)在,父親因為人事安排,已經(jīng)先后效力于三個不同的單位,每個工作時期,他都是所在單位的能人,因為他從來都是把工作當事業(yè)來干。曾經(jīng)以為自己會與新聞打一輩子交道的父親在完成從記者到領(lǐng)導(dǎo)的角色轉(zhuǎn)變后,一如既往地兢兢業(yè)業(yè)。就像大學時期的他,無論刮風下雨,一如既往地“天剛曉,未名湖邊跑一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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