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以上所例舉的寫出“事趣”的竹枝詞,或以辛辣的筆調寄以諷刺之意,或以奇異的想象賦予悲憫之情,都帶有一點憂國憂民的意識。但有些事體,便與憂國憂民無涉,或者離得太遠,你硬要往那邊湊,便顯得勉強。這種題材的敘事,能寫出“事趣”來么? 答案是肯定的。藝術不乏表現(xiàn)形式,只要你有非凡的想象力和駕馭語言的創(chuàng)造力。 請讀民國年間詩人馮文洵的《丙寅天津竹枝詞》,有些詩作沒有太深的含義但依然寫得有趣,如寫用蟹占卜的這一首: 買蟹歸來不忍烹,今宵更任爾橫行。 相傳爬月占休咎,紙捻然燈照眼明。 這詩的有趣不在于有太多的蘊含或精巧的題外之意,這一點也正是竹枝詞區(qū)別于絕句的不同點之一。詩趣只在于敘述的事體本身。人們讀著會覺得作者的行為頗為有趣,同時也了解了一項舊日的民俗。這是一種迷信的占卜,據(jù)說在中秋夜常有人仿行。方法是用紙捻浸油系于蟹背上,點燃之后看它往那個方位走,以占財運。向里爬者吉,向外爬者去財。這種習俗,謂之爬月。當然象作者這么有智慧的人是斷不會相信會有什么靈驗的,只不過覺得好玩而已。 好玩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孩童時代。只是隨著人生的太多負重而漸漸丟失。但童趣總是人們保留得最久遠的美好記憶。因此,許多寫童趣的竹枝詞也屬于這種只是覺得好玩而有趣的作品。下面抄錄幾首敘述童趣的竹枝詞,無須解說便能博得讀者開心一笑。 先看李長瑞《童年趣事》中的二首。 一、做好事 學習雷鋒七歲時,總無事跡動心思。 眼饞欲上光榮榜,偷爸零錢交老師。 二、玩游戲 寫完作業(yè)上山岡,扛根木棍當大槍。 角色難分亂了陣,你當壞蛋我不當。 偷大人零錢交老師,只為博得表揚上光榮榜,玩打仗誰都想當英雄不想當壞蛋,都是小兒心思,也有那一時代的思想烙印在。 再讀網友白崖芳草《幼兒園拾趣》中的二首竹枝詞。 一 數(shù)碼能查一二三,般般奧妙未詳諳。 撓頭更是加和減,分付權由手指擔。 二 一支彩筆一童心,花畫清香鳥畫音。 左抹右涂難遂意,卻沾紅綠滿衣襟。 這二首寫出了兒童在幼兒園開始接觸數(shù)學和圖畫課時的天真與困惑,數(shù)指頭幾乎是人人都經歷過的,老虎畫成板凳也是常見的,童真種種均有趣。又比如網友一介愚夫這首《祖孫樂》: 兩歲孫娃頭戴盔,揮槍直把老翁追。 佯裝中彈朝天仰,一日犧牲好幾回。 碰上這等頑皮的小孫子,這當爺爺?shù)囊矇蛐量嗟模骸耙蝗諣奚脦谆亍?。不過,誰叫你給孫子當炮灰呢,都是你自個樂意的。 ?。ㄈ┞涔P見“趣” 從選材到構思,有了識“趣”、謀“趣”的追求和深入思考,一旦吟作,就要循“趣”而行,務必落筆見“趣”。 要想落筆見“趣”,當然就要熟悉竹枝詞的寫作方法。這方面,前人以及當代的詩人、當代的詩評家已有許多專門的著述,本文無意于展開這一議題進行深入探討,只就平常所讀、或手頭所有、確能讓讀者明白當真落筆見“趣”的詩作,舉幾首大略說說。 (1)詠愛情詩而詠出情趣者,多用比興。例如,元代薛氏雙英《蘇臺竹枝曲》中的這兩首。先看其一: 楊柳青青楊柳黃,青黃變色過年光。 妾似柳絲易憔悴,郎如柳絮太顛狂。 再看其二: 翡翠雙飛不待呼,鴛鴦并宿幾曾孤。 生憎寶帶橋頭水,半入?yún)墙胩?/SPAN> 這兩首竹枝詞筆調清純,落筆有情,行文得趣,情趣盎然。兩首均以眼前景起興,前首借楊柳寄意,后者拿飛鳥寓情,不但寫得情意綿綿,而且深得竹枝詞之韻味。但有誰會相信這兩首詩竟出自僅有十三四歲的姐妹倆之手。姐姐薛蘭英,妹妹薛蕙英,是當時蘇州一位米商的寶貝女兒。這位暴發(fā)戶當時專為這姐妹倆蓋了一座畫樓,花重金邀請名畫家在粉壁上繪上巨幅的蘭蕙,姐妹倆就在這座美麗的“蘭蕙聯(lián)芳樓”上,吟詩作畫?;蛟S便因為姐妹倆旦夕相依,后來竟雙雙同嫁一人,留下一段二女共一夫的奇姻緣。 撇開蘭蕙聯(lián)芳后來的情事不說,這兩首竹枝詞確實寫得有趣,歷來為人們所喜愛。就連當時以《西湖竹枝詞》享譽盛名的大詩人楊維楨,讀后也驚訝不已,題詩贊譽道:“難弟難兄并有名,英英端不讓瓊瓊。好將筆底春風句,譜作瑤箏弦上聲?!?/SP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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