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寧中京師小兒祈雨語①

冤苦冤苦，

我是蝎虎。②

似恁昏昏，③

怎得甘雨!

——《墨客揮犀》卷三

【注釋】

①熙寧——宋神宗趙頊的年號，時為公元１０６７～１０７７年。

②蝎虎——壁虎的一種?！镀咝揞惛濉肪砦迨霸┛唷倍渥鳌氨诨⒈诨ⅲ愫贸钥??！?/span>

③恁——這般。

【賞析】

這是一首難得的諷刺童謠。宋神宗熙寧年間，當時的京城開封一帶久旱不雨，按照迷信的傳統(tǒng)，要舉行一種儀式來求雨，辦法是：要人們在各大街小巷都用大甕貯滿水，水里插上柳枝，再把捉來的蜥蜴放進去，然后讓一些窮苦的小孩子身穿黑色衣服，圍著大甕，對著游泳的蜥蜴叫道：“蜥蜴蜥蜴（書為蜴蜥蜴蜥），興云吐霧；降雨滂沱，放汝歸去。”據說，這樣一來，天就會降下雨來。當時開封府的長官求雨心切，給人們下達的命令甚是嚴峻，限時限刻要弄到蜥蜴?？蓱z

老百姓家中又沒有開蜥蜴養(yǎng)殖場，一時上哪兒找那么多的蜥蜴，老實一點的就只有等著挨板子，聰明一點的則設法捉一些蝎虎來充數。這蝎虎與蜥蜴雖同屬爬行綱，體形也極相似(細看則有區(qū)別)，但沒有蜥蜴游泳的本領，所以，一放到水甕中，往往便淹死了。它們的性命尚且不保，“求雨”的神通大概也是不會有的了。

這樣一種可氣又可笑的舉動，如果正面去寫，當然也可能寫好，但作者巧妙地以蝎虎自敘的擬人手法來描繪，卻更新鮮，更親切，揭露也更有力。它套用求雨謠的四言詩格式，一開始就點明了蝎虎的受害者身份，先疊用兩個“冤苦”，有力地突出了這場鬧劇的悲劇色彩。造成這場“冤”案的是誰呢？當然有迷信者的愚昧，但主要是下達命令的開封府官僚。蝎虎的冤情也正是人們含冤受屈的寫照。也許人們在當時統(tǒng)治者的高壓下敢怒而不敢言，只好借小小的蝎虎來一泄心中的塊壘了。

童謠的可貴還在于它不止于喊冤訴苦，還大膽地發(fā)出了憤怒的斥責：“似恁昏昏，怎得甘雨!”這兩句就是指著統(tǒng)治者的鼻子發(fā)出的怒吼。其實，在封建社會里，像這類以假充真、自欺欺人的“昏昏”之舉，真可謂是俯拾皆是。因為，他們關心的并不是人民的利益，而只是為達到保護自己利益的某種目的而履行的某種儀式，不要說是昏昏然地弄得張冠李戴，就是明明知道是李代桃僵，他們仍然會一本正經地行禮如儀的。所以，若以為他們是真心想求甘雨，實際上還是高估了他們的思想境界。

類似蝎虎所受的冤情，在黑暗的舊社會是一種普遍的存在，通過求雨蝎虎的遭遇，我們不是可以很自然地聯想到人間的“蝎虎”們嗎？這恐怕正是這首童謠生命力的所在。

【今譯】

冤啊冤，苦啊苦，我不是蜥蜴是蝎虎。像你們這樣黑白不分頭發(fā)昏，怎么能感動天庭降甘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