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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記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陸游與唐婉，才子佳人，一段沈園情，應(yīng)和釵頭鳳，留下了多少紅塵佳話！在感慨現(xiàn)代人心功利浮躁時(shí)，我們也在憧憬品味著這美好的感情。古曲回放，清凈人心。  一 千古情殤 曾一襲青衫磊落，曾幾度長劍風(fēng)流，可是十年來為何總是落落寡歡，難展笑顏？ 十年了，他已經(jīng)老了，可是她呢？那個(gè)雙眉遠(yuǎn)山長，對鏡梳新妝的婉嗎？要是她還在，該是多么幸福的一對?。￡懹握驹诔剡?，不由的有些癡了。 二十歲時(shí)的陸游，既狂放不羈，豪氣滿懷，又不缺憐花之心，溫柔之情?！吧像R擊狂胡，下馬草軍書”的一腔熱血，更顯得他英武俊朗，神采飛揚(yáng)，而青梅竹馬的表妹唐婉，更是溫柔婉約，嬌俏可人。才子佳人，說不盡的風(fēng)流往事，道不完的濃情蜜意。 婚后，兩人相親相愛，多少個(gè)花前月下，談?wù)撛娫~歌賦，相知相守；多少次相攜出游，踏遍青山綠水，恩愛纏綿…… 幸?？?cè)鐭熁ò憬k麗而又短暫，一剎那的綻放，讓人昏眩，讓人不知所措。 唐婉怎么也想不到，婆婆會將她趕出家門，也許因?yàn)樗驼煞蛱^恩愛，妨礙了他的上進(jìn)之心；也許是因?yàn)樗推牌挪缓?，讓婆婆心生憤恨；也許是因?yàn)樗奕腙懠乙荒陙砦茨苁茉?，讓婆婆心生不滿…… 唐婉沒有讓陸游為難，她接受了命運(yùn)的不公，最終被休歸母家。 陸游不是絕情之人，而唐婉對這一段感情更是割舍不下，私下里，陸游又租了一間房子，便于兩人幽會?？赡菋D人竟又尋上門來，直至兩人勞燕分飛，寸斷肝腸。 誰曾想到，這一分別竟然是整整十年，再見之時(shí)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人猶在，錦書難托。情猶在，望眼欲穿。心已碎，破鏡難圓。陸游再娶。唐婉再嫁。 暮春時(shí)節(jié)，春風(fēng)再度，花紅柳綠，鶯歌燕舞，然而，人生何處不相逢呵！唐婉和趙士程相攜出游沈園，士程溫文爾雅，風(fēng)流倜儻，唐婉風(fēng)華絕代，清麗如昔，陸游一個(gè)人站在碧水池前，倍顯孤單，更添落寞。再見伊人，卻難訴衷腸。這又是什么悲哀??！ 唐婉隨著士程離去，讓人獻(xiàn)酒與陸游，以示關(guān)懷和難忘之情。只是，這酒，這酒該如何下咽？ 這酒，卻讓人疼痛一生一世，永難忘懷。陸游悲傷欲絕卻又無可奈何，悲傷之余，于園壁題下一闋《釵頭鳳》：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cuò)！錯(cuò)！錯(cuò)！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唐婉見后，黯然神傷，她又何嘗能忘了他片刻呢？十年了，原本以為再見他時(shí)，會坦然淡定，未曾想壓抑了十年的感情，見到他時(shí)，冰山化為覆水，傾瀉而去。忍淚含悲，亦和了一闋：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fēng)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dú)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誰曾想，十年一別，猶有相逢之時(shí)，今日一別卻永無再見之期！ 唐婉歸去不久，終因憂傷過度，抑郁而終。而那兩闋《釵頭鳳》亦成絕響，留給后人去憑吊那一對苦命的鴛鴦，去憑吊那一段纏綿悱惻的絕戀。 今日的沈園，數(shù)千年風(fēng)雨滄桑，已不復(fù)舊時(shí)模樣了。而園中那書寫著左“斷”右“云”的石塊，硬生生地從中間斷裂，斷的那樣決絕，斷的那樣令人心碎，斷云即斷緣，仿佛是為了見證那段絕戀一般。 唐婉走后，一別音容兩渺茫。陸游一直收藏著唐婉兩件心愛之物。一件是，唐婉送給陸游的一只家傳鳳釵，是她姑娘時(shí)的定情信物。 另一件，也是唐婉生前送的一件定情物菊枕。所謂“菊枕”，就是用菊花曬干作枕頭的芯子。中國古人比較喜歡使用菊枕，菊有中藥醫(yī)效，通關(guān)利竅，靈滯補(bǔ)氣，解痛祛病。常用菊枕還能修善睡眠質(zhì)量。 陸游曾有頭疾，唐婉就是用菊枕，幫他治愈。后來，陸游六十三歲的時(shí)候，偶然一次看到街坊人家縫制菊花枕囊，觸物傷懷，放翁動(dòng)情，寫下兩首菊枕詩，以志哀思： 〔其一〕 得黃花作枕囊，曲屏深幌悶幽香。 喚回四十三年夢，燈暗無人說斷腸！ 〔其二〕 少日曾題菊枕詩，囊編殘稿鎖蛛絲。 人間萬事消磨盡，只有清香似舊時(shí)！ 陸游的這兩首菊枕詩，應(yīng)該是嚴(yán)格意義上的訴情詩。知名度甚至直比寫于沈園的《釵頭鳳》 多少人愛著，卻在分離；想念，便是心間的暖意。見到舊物，會想起你。這段情，委婉含蓄，豈是灑脫凡俗人能感受體會的？不能以身相守，卻一直以心相約。此生，清麗的影，永駐心底。 相信陸游，后來，他一直活在，一個(gè)人自責(zé)的沈園暗處?！?/span>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二 沈園絕戀 前幾年我因紹興的禹廟與蘭亭的修復(fù)工程，到紹興去了，住在魯迅紀(jì)念館。相近有一座春波橋，橋旁就是沈園，里面并設(shè)了南宋愛國詩人陸放翁（游）的紀(jì)念館。沈園亦經(jīng)過整理，新筑了圍墻，常常有從個(gè)地方去憑吊的人，尤其是在春日。這里是放翁最有名的一首作品——《釵頭鳳》詞的誕生地。這詞使人聯(lián)想到放翁在舊社會封建勢力壓迫下的一幕悲劇。 沈園在春波橋旁，現(xiàn)存小園一角，古木數(shù)株，在積土的小坡上，點(diǎn)綴一些黃石。山旁清池澄澈，環(huán)境至為幽靜。旁有屋數(shù)椽，今為放翁紀(jì)念堂，內(nèi)部陳列了放翁遺像以及放翁作品。根據(jù)記載，沈園在南宋是個(gè)名園，范圍比今日要大幾倍。放翁原娶唐琬，是他母親的侄女，兩人感情很好。后來因?yàn)樗赣H不喜歡這位媳婦，放翁又不忍出其妻，將她居住到另一個(gè)地方，但終因迫于母命而分開了。唐琬不得已改嫁給當(dāng)時(shí)的宗室趙世程。有一年正月，兩人相遇在城南禹跡寺（今尚存，建筑物已重建）沈氏園。 就在陸游幾欲離開之際，唐婉派人送來了一桌酒菜。溫婉如玉的女子，依然舍不得自己的前夫。幾杯酒下肚，陸游的離愁別緒統(tǒng)統(tǒng)涌上心頭，就著散落的夕陽，將一首《釵頭鳳》題于沈園的粉墻上。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 索。錯(cuò)，錯(cuò)，錯(cuò)！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解不開心結(jié)的唐婉，第二天竟又來到沈園。望著那一首《釵頭鳳》，她失魂落魄，也和了一首詞題于墻邊。 唐琬的和詞云： 世情薄，人情惡，雨過黃昏花易落。曉風(fēng)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dú)倚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此后沒多久，唐婉便離世了。據(jù)史書所載“未幾，怏怏而卒”。 這對放翁當(dāng)然是一個(gè)刺激與隱痛，這刺激與隱痛可說一直延續(xù)的他將死。明知對方只是過客，又何必幾次三番招惹。這一太過“理智”的禪機(jī)，或許，陸游和唐婉都參不透。此生相遇，便注定糾纏不清。 此后，沈園成了陸游的一個(gè)“情結(jié)”，他不想觸碰，卻幾回出現(xiàn)在夢里。幾經(jīng)宦海沉浮，1190年，66歲的陸游徹底放棄仕途，回到了自己的家鄉(xiāng)。 第二年，他忍不住去了趟沈園。在那里，壓抑多年的情感一下被釋放出來——40年后，他在那半面破壁上，依然能隱約辨認(rèn)出自己題寫的那首《釵頭鳳》。那種感慨，恍若隔世。以后的幾年，陸游得意時(shí)、失意時(shí)、舒暢時(shí)、惆悵時(shí)，都會到沈園走走。其間，關(guān)于沈園，在陸游的筆下，也緩緩流淌出好些名篇。 75歲那年，陸游把家也搬到了沈園附近，他想隨時(shí)看到自己的“婉兒”。就在那一年，就在沈園，他吟出了“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從此，這一句千古流芳。似乎，寂寞的歷史在冥冥中就等著這個(gè)水晶絕句。 1209年，又是一個(gè)春光明媚的日子，陸游最后一次來到沈園，這一年，他已經(jīng)85歲。也許真的走不動(dòng)了，他只懶懶地坐在亭邊，望著滿園的春色，默不作聲?；秀遍g，他似乎在穿越著那些流年里的相思與恨意?；厝ズ?，陸游寫了最后一首關(guān)于沈園的詩《春游》——“沈家園里花如錦，半是當(dāng)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一切都預(yù)示著那些紅塵往事終將塵歸塵、土歸土。翌年初，陸游悄然離世。 陸游吟詠沈園詩詞： 紹熙三年（公元1192年）放翁六十八歲，又作了一首詩，序云：“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嘗題小詞壁間，偶復(fù)一到，園已三易主，讀之悵然。”詩云： 楓葉初丹槲葉黃，河陽愁鬢怯新霜。 林亭感舊空回首，泉路憑誰說斷腸。 懷璧題詩塵漠漠，斷云幽夢事茫茫。 年來妄念消除盡，回向蒲龕一炷香。 放翁晚年是住在城外鑒湖畔的山上，每次入城，必登寺眺望沈園一番，因此又賦了兩首詩：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飛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fù)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第二首詩的末尾兩句寫得那么真摯，今日熟悉這詩的游客過春波橋，望了橋下清澈的流水，總要想起這兩句來。此時(shí)的放翁已七十五歲了。到開禧元年（公元1205年）放翁八十歲那年，又作了《歲末游沈氏園》的兩首詩： 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里更傷情。 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 已是垂老的情懷，尚是難忘這段舊事。人之于世，唯真情雋永，此生此世，用一輩子來記住，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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