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27日－9月4日，在南非開普敦召開了第35屆國際地質(zhì)學大會。這次會議有一項重要的議程，就是國際地層委員會（ICS）下設的“人類世工作組（AWG）”，對“人類世(anthropocene)[1]”這一術語是否納入地質(zhì)紀年序列進行表決。在AWG的35位委員中，有34人認同“人類世已經(jīng)是地層學的事實”，最后有30票贊成將“人類世”正式接納為地質(zhì)學術語[2]。

從十八世紀初地質(zhì)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到1993年國際地層委員會成立，地質(zhì)學已經(jīng)有近300年輝煌的歷史。按照今天通俗的說法，地球45億年的演化史，被劃分為隱生宙和顯生周兩大分期。這兩大分期的銜接點，分別是6億年前后的震旦紀和寒武紀。其顯著的地質(zhì)特征和生物學特征，是礦物巖石的生成和寒武紀物種大爆發(fā)。在寒武紀物種大爆發(fā)的約5600萬年間，出現(xiàn)了海生無脊椎動物、原始魚、兩棲動物，也有蕨類、石松等植物。此后，是生物世界生機勃勃演化歷史的漸次展開。寒武紀之后，是奧陶紀、志留紀、泥盆紀、石炭紀、二疊紀、三疊紀、侏羅紀、白堊紀、第三紀和第四紀，加震旦紀共12個地質(zhì)分期。第三紀這個名稱已經(jīng)不叫了，改分為古近紀、新近紀。第四紀還保留。

2009年國際地層委員會做出了一個仲裁：第四紀和第三紀的分界線距今天是258萬年。因為進入第四紀，才有了真正近現(xiàn)代意義上的人類活動。在258萬年之前的第三紀，只有人類的遠親：猴子、狒狒、猩猩，靈長類動物。

地質(zhì)紀年中，“紀”下面是“世”。比如第四紀下面劃分為兩個“世”，一個更新世，大約從258萬年持續(xù)到約11萬年前，對人類來說，歷經(jīng)早期猿人、直立人、能人到智人的演化階段。“全新世”大概開始于11500年前，這已經(jīng)屬現(xiàn)代人種，并且人類就此逐步進入農(nóng)業(yè)定居時代了。

第35屆國際地質(zhì)學大會所表決的議程，即把人類世納入傳統(tǒng)的地質(zhì)紀年，的確是個有趣的問題。與炫酷的前沿科技、熱鬧的認知科學相比，地質(zhì)學距離人們的日常生活似乎比較遠。這些地質(zhì)學家們要干什么？為什么要定義“人類世”？這與互聯(lián)網(wǎng)有多大的關系？對理解新經(jīng)濟、新治理有什么意義和價值？這是本文試圖討論的一個問題，也是筆者認為理解互聯(lián)網(wǎng)千年大事的新視角，理解互聯(lián)網(wǎng)背景下認知重啟的一個框架。

 在過去的10多年里，世界地質(zhì)學界熱鬧非凡。比如2004年第32屆世界地質(zhì)學大會上，就提出一個口號叫做“全球地質(zhì)學文藝復興時代來臨”[3]。地質(zhì)學家一直在探討這樣的問題，就是今天我們身處其間的這個地球，它的地質(zhì)活動——描述這個現(xiàn)象有一個專門的名詞，叫做“地質(zhì)營力”——已經(jīng)不只限于自然現(xiàn)象，比如火山噴發(fā)、冰蓋融化、板塊運動、造山運動、物種遷徙等等。人類活動已經(jīng)深深地介入到了地質(zhì)的構造、地質(zhì)的形態(tài)、生物圈、大氣圈的演化當中了，也就是說，人類活動越來越成為我們依存的這個環(huán)境的重要因素。

2014年年底，同樣是《自然》和《科學》雜志，發(fā)表了兩篇重磅文章，對2014年世界科學大事進行盤點，其中有一件事情，叫做第六次生物大滅絕[4]。為什么這么說呢，因為地質(zhì)學家、考古學家考證，過去在有人類活動以來，從第四紀大冰川開始，260萬年前出現(xiàn)了人和猿在進化論上的分離，當然人還不是現(xiàn)在意義上的人，200多萬年經(jīng)過了直立人、能人，到我們今天的“智人時代”，這個時間呢，有人鎖定在大約6萬年這個時段。解剖學意義上的人類走出中非大峽谷是6萬年左右，當然學者還有爭論，給了一個區(qū)間，2萬年到6萬年。在第四紀人類參與到地球活動中來以后，越來越多的人類活動改變了地球的面貌。

特別1600年以來，高等動物滅絕了724種，生物的生存面積減少了90%；過去100年間，哺乳動物滅絕了23種，比化石記錄要高13-135倍。更不用說溫室氣體排放、臭氧洞、海平面上升、溫度上升這些事情了。所以說，學者們認為這第六次物種大滅絕還真不是危言聳聽。物種滅絕的速度加快了，甚至是集成了前五次物種大滅絕的各種因素，前五次物種大滅絕有些離我們很久遠，離我們最近的物種大滅絕就是白堊紀末期的恐龍大滅絕，那一次大約地球上96%的物種消失了。這是去年的新聞，提出了物種大滅絕的事情，至今還為人們熱烈地討論著[5]。

2015年，《自然》和《科學》兩個著名的學術期刊上分別有兩篇論文[6]，在探討15年前由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克魯茲[7]提出的議題：如何定義“人類世（Anthropocene）”？

《自然》和《科學》上的論文，對把“人類世”納入地質(zhì)紀年，其實并無大的爭議，所爭論的，是什么時候起算？克魯茲說應該從1786年瓦特蒸汽機開始算，英國蘭徹斯特大學地理學教授Zalasiewicz認為，應該從1945年第一個原子彈爆炸起算[8]。這里面的爭論很熱鬧，我們暫且不表。

那這個“人類世”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把“人類世”納入到地質(zhì)紀年里去呢？這是我們理解互聯(lián)網(wǎng)需要關注的一個大背景。

2012年有一個以色列的70后，耶路撒冷大學歷史學家尤瓦爾·赫拉利，寫了一本書叫《人類簡史》[9]，這本書被翻譯成30多種文字出版。這個生于1976年的年輕學者寫的這本書為什么引起全世界的轟動呢？我自己理解可能是這樣的原因，就是我們看待這個世界的目光，看待這個宇宙、地球、環(huán)境的目光需要重新審視，人類歷史發(fā)展的整個歷程需要重新審視，人類發(fā)展的內(nèi)在動力、發(fā)展路徑和發(fā)展目標需要重新審視。重新審視的基礎，就是人與自然共生演化的完整過程，就是將人回歸到生物界的一個物種。

注釋：

[1] 參看ChrisKelly文章（2015-4-11），人類世：地質(zhì)記錄中的人類，TheAnthropocene: Humankind in the Geological Record；http://www./blog/2015/4/11/the-anthropocene-humankind-in-the-geological-record

[2] 參看報道：http://www2./offices/press/press-releases/2016/august/media-note-anthropocene-working-group-awg

[3] 殷躍平，全球地質(zhì)學復興——第32屆國際地質(zhì)大會環(huán)境地質(zhì)述評，《地質(zhì)通報》，第24卷第2期，p.99-103，2005年2月

[4] Life – astatus report，RichardMonastersky，Nature516, 158–161 (11 December 2014)；Defaunationin the Anthropocene. , R. Dirzo, H. S. Young, M. Galetti, G. Ceballos, N. J. B.Isaac, B. Collen. Science, 2014; 345 (6195): 401 DOI: 10.1126/science.1251817

[5] 劉學, 張志強, 鄭軍衛(wèi), 趙紀東, 王立偉. 關于人類世問題研究的討論.《地球科學進展》,2014, 29(5): 640-649

[6] Definingthe epoch we live in, Qilliam F. Ruddiman, Earl C. Ellis, Jed O. Kaplan, DorianQ. Fuller, Science, Vol.348 No. 6230 pp38-39, 2015-4-3

  Defining theAnthropocene, Simon L. Lewis, Mark A. Maslin, Nature, 519, pp171-180, 2015-3-12

[7] TheAnthropocene, P. J. Crutzen, E. F. Stoermer, IGBO 41, pp17-18, 2000

  Geology ofmankind, P. J. Crutzen, Nature, 415, pp23, 2002

[8] TheAnthropocene: a new epoch of geological time? J. Zalasiewicz, et al., Phil.Trans. R. Soc. Land A 369, p835-841 (2011)

[9] 《人類簡史（Sapiens:A Brief History of Humankind）》，尤瓦爾·赫拉利，中信出版社，201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