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莊稼漢(節(jié)選) 莊稼漢們從各自的門洞里蠕動而出,把明亮的混沌的惺忪的機(jī)敏的各種目光投向剛剛復(fù)蘇了的土地。 日頭濃烈地把土地把麥子把莊稼漢們一張張臉子染成了同一個顏色,在這個土黃色的天地里,莊稼漢們的笑聲也黃澄澄成熟了眼前的小麥。面對麥子的波浪,他們的心也翻滾成一片激動,他們把手中的鐮刀在場院旁的磨刀石上磨了一遍又一遍,蘸上汗水蘸上心血把期待的鐮刀礪得飛快,攥著這把鐮刀他們撲向麥地,把腰肢彎曲成一個古老的文字,彎曲成一臺不知疲倦的機(jī)器。那幾日,鋪天的黃土色彩中唯有漢子們的眼窩是血紅的,血紅的眼窩里裝滿龍口奪食的內(nèi)容。他們把麥田麥場麥庫奔走成一個忙碌的三角形。太陽烘烤著黃土地烘烤著土地上一枚枚土豆般的光腦袋和一顆顆興奮激動急躁不安的心。大片的土地里有牛驢的影子騾馬的影子也有收割機(jī)和打麥機(jī)的影子,抱麥捆兒的老人揀麥穗兒的娃娃和送來一罐子綠豆湯的婆娘們同打麥機(jī)們一起交織成一個繁忙艱辛的五月天。 不眠的日子在實實在在豐豐碩碩的收獲里過去了,鄉(xiāng)村又走進(jìn)一片相對寧靜中,莊稼漢子們會在寧靜的六月天選一個好日子通知親朋好友街坊鄰舍,喜盈盈樂顛顛擺上幾桌子酒席,在幾掛鞭炮的燃放里和一個以前相識或不相識的姑娘結(jié)婚成親,拜天拜地拜祖宗拜家族中的每一位長者,最后不忘了小兩口兒的互拜。村巷里樹梢上掛滿炮屑蕩滿喜悅,蕩滿了鼓樂班子歡快的吹奏,這吹奏一直延續(xù)到了夜深人靜??簥^的莊稼漢們將在這個美麗六月的夜里把他們蘊含了多年的熱情淋漓盡致地噴發(fā)出去,釋放給另一個春情澎湃的人,臥虎山在起伏,黃土峁在抖動,村前的黃鹿泉在奔涌暢流,在這野性的躍動里,莊稼漢們一夜間把羞澀的大姑娘變成了大方的小媳婦兒……黎明,村人們會發(fā)現(xiàn),那對新人的房屋上新壘的煙囪里有一縷青煙在向瓦藍(lán)的空中扭去……來年的六月或七月,村人們知道,這所房屋里便會傳出嶄新的嬰兒的啼哭,炸起蓬勃生命的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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