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鬧鐘響，舍不得溫暖的被窩，卻不敢多貪睡一分鐘。枕邊人嘴中嘟囔一句：“起床后將房門關(guān)緊?！北M管我輕手輕腳，鍋碗瓢盆，燃?xì)恻c火，水龍頭放水的聲音卻是無法避免。

　　迅速穿衣起床，燒水，做早餐，給兒子整理書包，給老公整理公文包，再將兒子的毛衣、鞋用電吹風(fēng)吹暖，看看時間：6∶50。想喚兒子起床，看看窗外依舊黑沉沉的，停住推門的手：讓兒子再睡5分鐘。

　　我想起了自己的少年。想起了那段長發(fā)披肩、笑意盈盈，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時代。想起當(dāng)年任性，不肯起早床，母親寵溺的那句：“想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吧?！蔽蚁耄赣H當(dāng)年也是這么想的吧：孩子很快就會長大，為了家庭，為了生活，不會再有懶覺睡?，F(xiàn)在，能多睡一分鐘，就讓孩子多睡一分鐘。

　　那時候，我和兒子一樣大。正值花季，整天無憂無慮，笑靨如花，走路時一蹦一跳，濃濃的黑發(fā)在身后輕輕飄起。那時候，我是淘氣的。我喜歡寫詩，自習(xí)課時，我將課本豎著放在課桌上，偷偷在草稿本上寫詩。寫得入迷的時候，連老師走到身旁也沒有發(fā)現(xiàn)。我還喜歡畫畫，喜歡修改書本上的人物插畫，將男的添上小辮，將女的畫上胡子，在小孩的腳下加條小船，自己被自己逗笑。我喜歡跳皮筋，玩石子，還會爬樹。編小辮是我的拿手戲，有給自己編188個小辮的“輝煌”成績。也喜歡臭美，到醫(yī)院找來輸液管，剪下一節(jié)，里面塞根紅線，灌上紅墨水，做成手鐲，戴在手上滿世界炫耀。

　　那時候，我對未來懷著美好的憧憬。每次和同學(xué)們聊起長大后的生活，眼睛都會一下子彎成月牙兒，明媚起來。我的抽屜里現(xiàn)在還有厚厚一疊當(dāng)年的讀書筆記。每次看到，時光都會回到少年，恍惚間，我還在燈下?lián)]筆疾書，那是夢想的印證。

　　我的少年時代結(jié)束在盤上及腰長發(fā)，施上粉黛，戴上發(fā)飾，披上曳地的婚紗，在喜氣洋洋的氣氛中，在親友的見證下，與穿著筆挺西裝的他相對而立，堅定又幸福地說出“我愿意”。

　　是的，我愿意。雖然從此要穿上圍裙，拿起鍋鏟，為他生兒育女。雖然輔導(dǎo)孩子作業(yè)生生磨掉了我的淑女風(fēng)范，一會兒母慈子孝，一會兒雞飛狗跳，被兒子形容成“變色龍”媽媽。雖然從此每天要打著呵欠，在寒冷的冬天披衣起床，洗手做羹湯，不再能貪戀賴床。

　　等待兒子起床的時候，我對鏡梳妝，驀然發(fā)現(xiàn)頭上有一根白頭發(fā)，如雪一樣白，觸目驚心。突然間百感交集，鼻酸起來。那些歷歷在目的記憶，雖然恍若就在昨天，可一轉(zhuǎn)眼間，就已深深烙上了歲月的印跡。時光太匆匆，歲月沉淀一些什么，就會流走一些什么。那個“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的少女轉(zhuǎn)眼已為人妻為人母。從此，不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