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見曉,我坐在電腦前,等待黎明的來臨。
此時此刻,整個城市還在悄然沉睡,窗外的大地一片沉寂,不要說樹上的小鳥沒有起來,連一貫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的郊野雞聲也沒有響起。去年已經(jīng)過去,今年已經(jīng)來臨。在這萬籟俱寂之時,我在敲打一篇文字,在手指與鍵盤的親密接觸之間,思緒也在一點一滴慢慢地流淌,讓我不由自主地懷舊和念想,想過去的一年里路過的腳印和腳印里一朵又一朵開花的夢……
時間是一條永遠流淌的河,不會為一個人停留,也無從割裂。不知為什么,總會在這樣的日子有特別的感覺。生命之河靜靜地流著,平淡無奇,卻讓我們在寧靜安詳之中,時常感到排山倒海般的迷亂與恐慌。唯有此時,不知道窗外的星光是否璀璨,只記得昨夜望到的久違的月光,皎潔地安撫著大地,如同漸漸走遠的往事,靜美著,誘惑著,訴說著……
米蘭·昆德拉在他的《被背叛的遺囑》里曾說:“生活,是持續(xù)不斷的沉重努力,為的是不在自己眼里失落自己?!痹跓o法抗拒的自然鐵律面前,我們無能為力。我們無能為力的還有人生的走向、思想的皈依、情感的趨從和生命的凋零。生活是一團麻,總有解不開的小疙瘩,在心里糾纏成結(jié)。生活中有太多鴻蒙未解的難題,有太多匪夷所思的事與人,有太多不可思議的堅執(zhí)和背叛,我們都奈何不得。為什么我們只能順從,而不能左右命運的船舵?不能按自己雙腳認定的方向前行,讓我們心疼的人遠離輕率與莽撞,用自己所能照耀的光亮溫暖啟示對方,讓愛愉快地行走在大地上?
記得學(xué)者趙鑫珊在《人是什么》里說,人生由“對往事的追憶、對現(xiàn)時的把握和對未來的憧憬三個部分組成……失去對往事的回憶和對未來的希望,就難以把握現(xiàn)實。把握不了現(xiàn)實的人是一個不成其為人的人,是一個喪失了自我的人”。那么,我呢,應(yīng)該把自己歸到哪一類?時光握著既定的秩序,始終有條不紊、有板有眼地行走。不管你是否徹夜無眠守了看不見的舊歲,也不管你是否遐思無限迎了摸不著的新年,現(xiàn)在,都已告結(jié)束,統(tǒng)統(tǒng)收場。過去的三百六十五個日子,陰晴雨雪,溫涼寒熱,傷心歡喜,精彩平淡,歸攏到紙上,也不過薄薄的幾頁。那些瑣瑣碎碎的得失,微不足道的小憂傷和小快樂,終究要隨風而逝。
有什么會留下來,沉淀在心底,慢慢醞釀發(fā)酵,歷久彌香?當然有,比如情誼,比如緣分,比如某個清晨的花開時和不經(jīng)意的相遇,還有我們那些戲稱“今晚的月光,從下午開始”的歌聲……讓我們不停地想念和重溫,給我們以溫暖和感動,讓我們知足和珍惜。
著名歌手蔡琴有一篇回憶父親的文章。小時候她喜歡看父親在廚房里洗碗刷杯子,他做這些活時總是快樂地哼著小調(diào),把洗刷干凈的杯子放在太陽光下,玻璃杯就會折射出漂亮的五顏六色。蔡琴后來感慨道,感謝父親教她學(xué)會了如何生活。日常生活里的洗碗刷杯子,原來也是這么快樂。忽然覺得,其實人們的要求并不高,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一段快樂的人生。
辭舊迎新,下一個上場的,自然是更新的萬象。一元復(fù)始,萬象更新。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升起來的是希望、是夢想。今年和明年并沒有界限,只是一夜之隔、一刻之分。但是新歲具有永恒的魅力。因為它象征著一個起點,意味著一種鮮活;它是生命周期的伊始,是萬物生物鐘的又一個端點。
人的一生就是承受的過程,承受一切孤獨、苦悶、彷徨、憂傷、悲涼、靜穆和虛無,也承受著一切抗爭拼搏、奮斗。既然時間刻度只是人類對茫茫時空的一種切割和把握方式,我又何必如此讓自己沉重?我只能希望在新的一年里,浮躁不安的心靈最終能沉靜和輕松下來,快樂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