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親愛的女兒》
2019-02-20 21:22
寫給親愛的你:
喜歡孩子,無緣由地喜歡孩子們。曾在有了哥哥和你之后,開始著急,如果不能再生養(yǎng),那么,我的生命里又會少了多少驚奇、多少歡欣、多少可以藏在心口的秘密呢?一個新生兒無疑是父母生命里的一個奇跡,誰又能說不是世界的一個奇跡?世界只有一個你,他不是你,你不是他。你看你看,哥哥像了我,你卻像了老爸,多么神奇!而你,像絕了老爸的臉龐、雙眼皮的你,卻閃爍出我才有的褐黃色的瞳仁,這難道不又是一個奇跡么?
小的時候,你的一顰一笑,你毫無章法的手舞足蹈,曾是那么讓我癡迷。你無邪的眼睛里,沒有半點(diǎn)的秘密與煩惱,那時候,你的一切,都習(xí)慣了交付我打理,可能,我是你的世界里認(rèn)識的第一個人吧?那時,你對我無比信賴,餓了便哭,閉著眼,都能用手、用嘴、用腦袋觸摸到我儲存在體內(nèi)的給你的食糧;困了只需把手腳放松,醒來,托負(fù)起你的,不是一張溫軟的床,就一定是我暖暖的臂彎了。
可不知不覺中,歲月像青蔥般蓬勃起來,轉(zhuǎn)眼,你也像青蔥樣躥高了個兒。叛逆期撞上更年期,你,一下子長大了,我也開始重新審視你。長大的你,開始有了伶牙俐齒,開始懷疑起我說的每一句話,開始在意和抱怨這個世界里,你平時并不十分注意的那些人與物。我本應(yīng)欣喜,因?yàn)槟鞘悄汩L大的履痕呀,那是你真正離開母親懷抱之前的必然的掙扎呀,當(dāng)然,那也是每一位母親在老去時必然會聽到的聲音呀。
親愛的孩子,十多歲,是一個怎樣敏感怎樣多變的年齡。對于你是如此,對于曾經(jīng)的我、對于每一個成長中的孩子,又何嘗不是呢?而我,總是處在忙碌狀態(tài)的我,面對突然開始“張牙舞爪”起來的你,曾經(jīng)有多么切齒憤怒?,F(xiàn)在想想,一個正在老去而不知自己逐漸衰老的母親,是多么的可笑呀!
那些年,你在你的世界里撒野,玩樂,讀書,任性遐想,恣意追夢。有時候,也和我發(fā)生一場不大不小的戰(zhàn)爭,而我想盡一切辦法去討好你,卻發(fā)現(xiàn),我和你,已經(jīng)很難把話說在一塊兒了。關(guān)于成長的對話,我們寫過的字條、書信,有傳情達(dá)意,也有激烈交鋒,若裝在一個籮筐里,大概滿滿的了吧?鬧個離家出走,在別人家,可能是發(fā)生在女兒身上的事,而我們,常常是母女兩個背了行囊一起出行。我們不擇季節(jié),周末也好,假日也好,只要不下雨,我們走在大地的曠野上,瘋跑亂竄,或者到郊區(qū)找一處窄窄的田埂,選一地青草坐下,抖開吃的喝的,母親和女兒慢慢和解。即使是有雨有霜無法出行的日子,我們也能相約在家里的陽臺,席地而坐,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傊?,我家有女初長成,我們以種種肢體的語言,試圖溝通兩顆相隔了二十多歲的心。
漸漸長大的高中時代,是你的理想開始萌芽的時代。你不再有時間與我理論,你的目光也不再探尋我口中的答案,不到周末,我們很難見上一面。就在你伴著枝頭鳥兒的呢喃聲,埋頭在教室里專心做一門一門功課的時候,我更多的時間用于為你和你哥哥的衣食學(xué)費(fèi)奔波勞碌。
那三年,更多的時間,我們各居一方,僅以只言片語交談。這些言語,有的是問你回家時的一頓飯合不合口味,有的是我放到你寢室床頭的小字條,寥寥數(shù)語,你讀它們時,我已離開。好在有書信,哪怕相隔再遠(yuǎn),我們的對話,亦如鳥兒般自由歡暢。而現(xiàn)在,你真的已如鳥兒飛上遠(yuǎn)處的枝頭,你邁入了心儀的大學(xué)門檻。剩下了我。每每忙過一陣雞毛蒜皮事,我會不自覺地走在與你嬉鬧過的校園。走了幾次,才發(fā)現(xiàn),沒有了你的校園,即使有再多的人和聲音,也是空寂的,看不見你的身影,日子陡然變得寂寥而綿長。連深秋的梧桐樹,也詩意減半。
前不久,我翻曬舊書,竟然看到了靜臥在書叢中的它們!那些沾滿親愛的你成長氣息的小字條與書信,竟然一直還在!我想,這于寫作的我,于一個白發(fā)漸長的母親,又如何不是一筆豐厚的寶藏?誰的青春不迷茫,誰的十五六歲里,沒有一個和你差不多的相伴遠(yuǎn)游的俠女夢?誰的十七八歲時,夢想里沒有一個小小的白馬王子?甚至,到你二十、三十歲,哪個女孩又不是母親的小貼心?而母親,又何嘗不想成為女兒的小貼心?
那么,把這些過往的書信揉進(jìn)我青春的記憶,再致予你,用以紀(jì)念你我那段或喜或愁的青蔥歲月,也獻(xiàn)給和你一般大小的孩子們,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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