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雖然電視連續(xù)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以下簡稱《知否》）日前已經(jīng)大熱落幕，但在身邊朋友中卻似乎熱度不減，談笑有《知否》，坐臥看《知否》，還有追完準備二刷的：一部所謂的“宅院戲”，何至于越播越火？ 與眾多的女主戲、宮斗劇相比，《知否》更多地專注于人性刻畫。它并不僅僅滿足于講故事，沒有停留在勾心斗角、斗智斗勇，而是以更多的筆墨深入細膩地塑造人物內(nèi)心，傳遞圓融理智、不卑不亢的處世智慧，并從更高層次去描繪莫測的愛情，從而抓住荏苒變幻的光陰中亙古不變的人心、人性。這些融入情節(jié)深處對人的關(guān)注，才是《知否》能在大宋的衣香鬢影中，令觀眾產(chǎn)生深刻共鳴的原因。 A 傳記式的人物塑造 近年來，各種古代大女主戲精彩紛呈，但沒有一部像《知否》這樣花費大量筆墨，去專注細膩地刻畫普通女性的成長。這部戲的成功，凸顯了日常生活的價值，將觀眾對獵奇的興趣引導到對人物在日常生活中人格成長的關(guān)注。 與同為現(xiàn)象級作品的《甄嬛傳》《羋月傳》《楚喬傳》《延禧攻略》《那時花開月正圓》等相比，盛明蘭只是最平常不過的小官宦人家親娘早死的庶出女兒。然而，她卻有一個最不平常、即使是今天的普通女性也孜孜以求的素質(zhì)：日常生活的理智與情感。 如果說別的大女主的戰(zhàn)場主要在打怪，盛六姑娘的戰(zhàn)斗則是雙線的：年幼時投壺勝出導致母亡的深仇大恨、天生的聰慧敏銳、青春年少的沖動、校草級人物的愛慕……任何一點，若無韜光養(yǎng)晦，引來的可能是“風必摧之”的殺身之禍。她必須先理智地安頓好自己的情緒與情感，才能機智地應對家中的各種威脅。修身才能齊家，這是別的大女主戲幾乎沒有表現(xiàn)的內(nèi)心層面。這種生存的高度緊張感帶來的理智與情感互動博弈本身就具有足夠好看的戲劇張力，隨著各種事件鋪陳推動性格發(fā)展，讓人物更細膩、豐滿、可信：明蘭雖冷靜守拙，但并沒有被拔高至刀槍不入，也一樣會被感情左右，會關(guān)心則亂，拼死一搏；而隨著她的成長，善待外室女兒、勸解救護曾經(jīng)羞辱自己的英國公獨女、救助不得已威脅自己的康兆兒……這些理性與平等尊重的處事態(tài)度也伴隨著深厚的情感力量，顯示她并未因被迫的明哲保身而變得自私圓滑，其將心比心的大度與善良不但出于理智，更因有源于自身成長經(jīng)歷的情感動機，顯得更深厚、更有說服力。 如果說很多大女主戲愛寫傳奇女子的“傳奇”，那么《知否》就更像是在寫“傳記”——為普通人尤其是日常家庭生活中女性成長作傳。所謂“畫鬼易畫牛馬難”，藝術(shù)上平淡天真、正面描寫才最不易，《知否》可算是迎難而上，為盛明蘭的每一步成長都做了足夠堅實的鋪墊，富有趣味地勾勒出她由“斂藏”到“綻放”、逐漸活出生命本色的成長軌跡，讓一個豐滿、立體、富有深度乃至能與觀眾產(chǎn)生精神共鳴的普通女性形象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屏幕上。 B “女主內(nèi)”的智慧 一般來說，宮斗劇或者宅院戲里的智慧擔當很少會落在老年女性身上，然而，在《知否》中，這個智慧的化身是祖母。這不但是這類戲也是很多電視劇中少見的女性形象。她才是真正的當家人，她的智慧不是宮斗也不是商戰(zhàn)，而是很多作品中往往不屑于表現(xiàn)的家庭婦女“女主內(nèi)”的智慧。在她身上，《知否》凸顯了日常生活、家庭生活的人情世故的價值，讓同樣處于瑣碎日常生活中的觀眾，產(chǎn)生了深深的共鳴。 對于傳統(tǒng)家庭中“男主外，女主內(nèi)”的分工，“女主內(nèi)”的女性到底是什么角色？盛家祖母做出了形象的詮釋：并不是“我隨你”式的三從四德，而恰恰是要求某種程度的男女平等，要求女性在家庭這個“戰(zhàn)場”上，獨立、自主、不卑不亢，不為情緒所困擾，提得起放得下；既要大事化小，維持家庭的和睦，也要堅持原則，不姑息縱容。自立自強的祖母本事不僅僅在宅院之內(nèi)，作為勇毅侯的獨女，見識還達于朝堂之上，即使是當官的兒子，面對朝廷紛爭都要回來問計。 祖母對明蘭的教導，大概讓今天的許多父母都會汗顏。她是給了明蘭無條件的愛與呵護的祖母，更是明蘭成長路上嚴格的導師，難得的是，她會傾聽并尊重明蘭的想法。比如她給明蘭仔細分析與齊衡的不可行，并沒有行使家長的威權(quán)強加阻攔，舍得讓孩子去犯錯，而不是以安全和愛為名，剝奪孩子體驗自己人生的權(quán)利，同時默默聯(lián)系賀家，為失戀的明蘭提供了寶貴的溫暖和安慰。更難得的是，她給予明蘭獨有的女性傳承，告訴她無論是父母、丈夫，還是兒女，最后都會離開自己，不能無底線地不為自己考慮，愛人更要自愛——正是這啟發(fā)了明蘭的自我意識，使她在面對“女子讀書無用論”時才能夠獨立思考：“‘讀書無用’不過是男子用來騙女子的，為了讓女子渾噩愚昧，乖巧聽話，好擺弄?！?/span> 凡此種種，是不是與我們想象中那個逆來順受的古代女子大相徑庭，而與現(xiàn)代人的性別意識更為接近？與宮斗的勾心斗角、是非模糊相比，這個富有遠見卓識的老祖母“三觀”端正，傳遞的更多是人情練達、溫和寬厚、不卑不亢的處世智慧，給當下現(xiàn)實生活中的為人處世提供了一個中正的范本，也是很多人二刷《知否》的重要原因。 C 更高層次的愛情描寫 張愛玲曾經(jīng)說過，最能表現(xiàn)人性的，除了戰(zhàn)爭，就是愛情。對人的關(guān)注，使《知否》的愛情敘事有與眾不同的選擇。相比很多電視劇里死去活來折騰不休的花式虐戀、爭風吃醋欲置對方于死地的情愛競爭來說，《知否》連一見鐘情、瑪麗蘇這種女主戲、言情劇慣用的套路都沒有，卻把普通人的愛情寫得引人入勝：它沒有止步于寫情，還以情寫人，深入愛情境遇中挖掘人性，讓它不依賴三角、誣陷等外在橋段也能夠向縱深發(fā)展，顯示出了愛情描寫的更高層次。 雖然是古裝，但劇中人的情愛選擇卻與現(xiàn)代人相通：在初戀齊衡與浪子顧廷燁之間，明蘭最終卻選擇了不那么愛的顧廷燁。為何？價值觀的不同和對女性的態(tài)度使然。 小公爺齊衡對明蘭的感情一直非常堅定，他認為是自己的執(zhí)拗導致錯失明蘭，但事實上，劇中通過系列的小細節(jié)清晰刻畫出兩人分道揚鑣是成長、個性、價值觀迥異的必然結(jié)果。如明蘭所說的，齊衡是他們家的寶貝，言行可以無所顧忌，全然想不到自己公開對明蘭示好會給明蘭招來嫉妒和殺身之禍——自以為好，卻缺乏同理心，不懂得換位思考，這不是今天戀人們都容易犯的毛病么？而就“三觀”言，在學塾的嫡庶之辯中也可以看到顧廷燁更懂明蘭：明蘭提出的純臣論是從現(xiàn)實出發(fā)的，顧廷燁不屑嫡庶之爭，更強調(diào)真才實干，且尊重女性，平等以待，為明蘭提供了足夠的支持和保護。而齊衡極尊嫡長，對三綱五常過于看重，因此后來關(guān)鍵時刻顧廷燁都主動提出要奮不顧身幫他救父，他的保守主義卻順理成章發(fā)作，不能當機立斷，從而永遠錯過了明蘭。其后，祖母為明蘭挑選的賀弘文，性格也類似：面對表妹求嫁，即使明蘭不顧失儀挺身維權(quán)，賀弘文卻提不起放不下，沒有表現(xiàn)出足夠的支持。 這一連串的事件，成功刻畫出齊衡、賀弘文這類乖孩子不能經(jīng)事的性格特質(zhì)和價值觀落差，點明這才是他們必然錯失明蘭的真正原因——不知道這是不是古人的價值觀，但這肯定是今天我們的價值觀：真正美好的愛情，從來都需要勇氣，否則，只能像齊衡、賀弘文那樣，落得一聲嘆息。勝利，從來都屬于宅心仁厚卻不按規(guī)矩出牌的家伙——顧廷燁在婚事上也充分表現(xiàn)出與戰(zhàn)場一樣的足智多謀，布下聲東擊西的大局，終于娶得明蘭歸。 一對經(jīng)歷頗為坎坷的璧人，從此就過上幸福的生活了？愛情真正的考驗婚后才出現(xiàn)。兩人婚姻堪稱內(nèi)憂外患，其中最致命的，是明蘭其實本不愛被她稱作“二叔”的顧廷燁?！吨瘛吩谶@里展現(xiàn)了愛情描寫更深入、細膩的一面：一個愛了很久，一個愛得很少甚至幾無知覺；都有責任感，都想愛護對方，不宮斗也不腹黑，這種“善意的矛盾”同樣能夠讓平凡的婚姻生活變得跌宕起伏，不也是我們?nèi)粘Ｉ钪谐３３霈F(xiàn)的情愛境遇？顧二的斤斤計較和現(xiàn)代人也沒有區(qū)別。對于如何破局，劇中鋪墊得其實非常細致。 人物具有生長感，足智多謀、“三觀”端正，光線柔和、設(shè)色典雅……是看完78集《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相對于其他的大女主戲留下的突出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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