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擁有驚世才情,《生死場》一出,洛陽紙貴,被人們奉為“文學(xué)洛神”。但她的一生,卻是飄零凄苦的一生,僅僅31歲便帶著無限悵恨離開人世。她像一朵開在沙漠中的玫瑰,綻放于荒涼,卻給世人留下了驚心動魄的美麗。 滿天星光,滿屋月亮, 人生何如,為什么這么悲涼 1911年6月1日,農(nóng)歷五月初五,蕭紅出生在黑龍江省呼蘭縣的一個地主家庭。家有良田,寬房大院,父親是呼蘭的教育總長,蕭紅又是父母的長女,按說她應(yīng)該被奉為掌上明珠,集家人寵愛于一身。但事實不是這樣,當(dāng)時的中國民智未開,民間認(rèn)為農(nóng)歷五月是惡月,是猛獸毒蟲最活躍的一個月;五月初五端午那天是惡日,是一年中毒氣最盛的一天,所以古人認(rèn)為這天出生的小孩會克父母。 童年蕭紅 因此蕭紅出生后,并沒有被當(dāng)作千金小姐得到精心呵護(hù)和教養(yǎng),祖母、母親和父親對她都很冷淡,較少關(guān)懷過問,完全是散養(yǎng),讓她野性生長。祖母的嚴(yán)苛,父親的冷漠,母親的惡言惡語,在這個缺乏愛的家庭里,只有祖父是蕭紅唯一的暖。祖父為人寬厚、善良而富有童心,跟著祖父在花園里種菜、拔草、鏟地,是蕭紅幼時最愛做的事,那個花園是祖孫倆的樂園,也是蕭紅的精神家園。在那里,花草菜蔬自由自在地生長,蝴蝶蜻蜓自由自在地飛翔,蟲子螞蚱自由自在地蹦跶,蕭紅也自由自在地成長。 童年的野性生長讓蕭紅的一生都極度渴望自由,受不得一點束縛;缺乏愛的家庭讓她脆弱敏感,一生致力于尋求依靠,尋求愛,縱使飛蛾撲火般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祖父的寵溺又讓她任性自我,敏感、沖動、輕率而不計后果,所有這一切都埋下了蕭紅悲劇一生的種子。 我不能決定怎么生,怎么死; 但我可以決定怎么愛,怎么活 14歲時,父親將蕭紅許配給省防軍第一路幫統(tǒng)汪廷蘭的次子汪恩甲,汪雖是紈绔子弟,但兩家也是門當(dāng)戶對,在哈爾濱讀中學(xué)時,蕭紅和汪恩甲還互有來往。初中畢業(yè)后,蕭紅為了逃避這樁包辦婚姻,同時也為了能繼續(xù)讀書,私自跟隨表哥出走北平,父親一氣之下斷絕了她的經(jīng)濟來源。 《黃金時代》劇照 蕭紅 多情但懦弱的表哥最終還是在家庭壓力之下拋下了蕭紅。走投無路之際,蕭紅寫信向未婚夫汪恩甲求助。汪恩甲來到蕭紅身邊,兩人后來在哈爾濱東興旅館同居。但此時汪家無論如何也不肯再接受跟人“私奔”過的蕭紅,不僅斷絕兩人經(jīng)濟供應(yīng),甚至不惜與維護(hù)這樁婚事的蕭紅對簿公堂。 蕭紅與汪恩甲在東興旅館坐吃山空,欠下了大筆債務(wù),汪恩甲借口回家拿錢一去不返。懷孕的蕭紅被旅館老板扣下,甚至威脅生產(chǎn)后要將她賣到妓院。絕望之際,蕭紅寫信向哈爾濱《國際協(xié)報》副刊求助,報館多次派文學(xué)青年蕭軍到旅館給蕭紅送書刊。蕭軍很快被這個單純倔強又滿腹才情的女子吸引。 《黃金時代》劇照 蕭紅與蕭軍 1932年8月,松花江決堤,哈爾濱成為一片汪洋,蕭軍劃著小船救走了被困旅館的蕭紅,至此,蕭紅找到了一生的最愛,同時也遭遇了她人生的劫數(shù)。 不久,蕭紅生下一個女兒,饑寒交迫之下的兩人根本無力撫養(yǎng),孩子生下不久即被送人。此后,蕭紅與蕭軍相依為命,并在蕭軍的影響下開始文學(xué)創(chuàng)作,《棄兒》即在此期間發(fā)表。 食不果腹、三餐不繼,那段饑寒交迫的日子,卻是蕭紅一生中最甜蜜的時光。那時,蕭軍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的全部依靠,單純的蕭紅將自己滾燙的身體和靈魂,全部交付于他。她遇到他,像沙漠的旅者遇到綠洲,像饑渴的孩童得到糖果,她啜飲,她吸附,她貪戀他的一切,卻不明白,自己所托非人。 《黃金時代》劇照 蕭紅在魯迅家 1934年,蕭紅和蕭軍漂泊到上海,結(jié)識了魯迅,并在魯迅的提攜下一舉成名,《生死場》出版后在文學(xué)界引起巨大轟動。生活條件改善后,兩人被貧困壓制的矛盾也逐漸爆發(fā)出來。蕭紅空有一腔才情,卻沒有獨立的靈魂,她不懂若即若離,不懂適可而止,她愛得全力以赴,愛得毫無保留,她不是紅袖添香的解語花,而是一朵倔強桀驁的玫瑰。她把蕭軍當(dāng)作一生的歸宿,卻不知道,在他心里,她只是他人生旅途中的過客。 《黃金時代》劇照 蕭紅 風(fēng)流成性的蕭軍很快緋聞纏身,導(dǎo)致他們沖突不斷,性格暴躁的蕭軍甚至對蕭紅拳腳相加。后來,在魯迅的勸說下,蕭紅只身赴日本求學(xué),以療情傷。在日期間,蕭紅潛心創(chuàng)作,詩集《沙?!?,小說《紅的果園》《家族以外的人》等作品相繼發(fā)表。在蕭紅看來,這段沒有饑寒、沒有爭吵和淚水的時光是她人生中的黃金時代。 日夜不息的創(chuàng)作填補不了蕭紅內(nèi)心的空白,她思念蕭軍,經(jīng)常給他寫信,但蕭軍此時就如一匹脫韁的野馬,再也不想回頭。1938年,蕭紅從日本回國不久,兩人徹底決裂。 我將與藍(lán)天碧水永處, 留下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 半生盡遭白眼冷遇, 身先死,不甘,不甘 享受過兩個人的溫暖,便難以忍受一個人的寒冷,蕭紅尤其如此。她就像孩子貪戀糖果般貪戀愛情,離開蕭軍不久,蕭紅就懷著蕭軍的孩子嫁給了性格溫良的端木蕻良。不同于蕭軍的粗獷豪放,端木文質(zhì)彬彬,說話細(xì)聲細(xì)語,他雖然沒有蕭軍的熱情似火,但也沒有冷硬的拳頭。蕭紅坦言,她與蕭軍分手后,才發(fā)現(xiàn)了端木,她愿意與他攜手走在這煙火人間,但她此時并不知道,端木同樣不能給她帶來愛的救贖。 端木給了蕭紅唯一一次正式的婚姻,對此,蕭紅心滿意足,覺得是端木做出了犧牲。兩人婚后不久,日軍轟炸武漢,作為戰(zhàn)地記者的端木卻拋下了蕭紅獨自前往重慶。一直渴望陪伴的蕭紅再次只身奔波于亂世。 ![]() 蕭紅與端木蕻良 蕭紅歷經(jīng)磨難來到重慶與端木團(tuán)聚。不久,她產(chǎn)下一子,幾天后,孩子夭亡。 1940年,蕭紅隨端木離開重慶飛抵香港,不久,香港也淪陷了。在逼仄破舊的陋屋中,在貧病交迫里,蕭紅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一生中最為成熟的作品——《馬伯樂》《呼蘭河傳》《小城三月》。在這段日子,她的生命爆發(fā)出了最璀璨的光芒,同時,她的病體也日漸沉重。1942年,久病的蕭紅走完了苦難一生。在她最后的日子里,粉絲駱賓基始終照顧在側(cè),至于端木是否也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說法不一。 ![]() 蕭紅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她的悲劇不只在于生于亂世、顛沛流離,更在于感情上的孤苦無依。她一直都是一個缺愛的孩子,一次次歡欣雀躍地奔向那通往愛情的水晶鞋,卻一次次被辜負(fù),承受一個又一個幻滅。 聰明如她,當(dāng)然會懂,蕭紅曾經(jīng)說:“當(dāng)我死后,或許我的作品無人去看,但肯定的是,我的緋聞將永遠(yuǎn)流傳。”這句話她只說對了一半,人們或許會關(guān)注她的緋聞,但她的作品也將永遠(yuǎn)流傳。 ![]() 走吧,還是走。 ——蕭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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