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寧廷常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fā)布】 隊副老農(nóng)坐在田埂上,一只喇叭筒在唇間“吧嗒”一聲,芬芳自唇邊漫過田野,田野早已聞慣了這種氣味,香氣里出現(xiàn)一幅幅圖畫: 一個年輕的生產(chǎn)隊副隊長,他“嘟嘟”的哨聲劃破黎明之前的黑暗,年輕的小伙子們扎著外腰,和著一臉的笑奔向麥場。一個不到三百人的生產(chǎn)小隊,交“3.3萬斤忠心糧”,而且是全公社第一個交糧隊,各級領導在糧庫等待著他們。隊副人高馬大膀大腰圓,他把胳膊掄圓了,把地排車襻往肩上一搭,“兄弟爺們,今天咱名旺了,中午回來我們喝面條,下午再拉一趟,走了?!边@聲音震天響,好像是對全世界說的。八麻袋一車,隊副一人單挑,后面的十五輛車是小伙子拉,婦女在后面推?!伴L鞭哎,哪個一摔,啪啪的響哎……”不知道是誰吼起了歌。他們的確自豪,逢年過節(jié)走親訪友,他們津津樂道:“1975年,俺大隊交夏糧50萬斤,全縣第一。”那些年,十里八村的人哪個不羨慕?嘚,爽!比人高半截。 分了田,隊副成了自家的頭,那時叫愛國糧,金燦燦的小麥曬了又曬,揚了又揚,沒有一片麥芒,沒有一粒沙子,上分頭的麥子交“愛國糧”。他有經(jīng)驗了,白天去了也是排到晚上交,晚上去了也是晚上交,所以,這些年,他都是晚上吃飽喝足去,可是,他有當年的心,沒有當年的勁了,他自個兒再也拉不動了,只有和愛人一同拉車去,雖然是七麻袋。 黃昏落到村莊上,他們踏著黃昏,頭一低,襻深深的勒進脖子里,糧庫里依然是車山人海,有的婦女抱著孩子打瞌睡,有的在車旁啃煎餅,有的嚷著“到俺的了!!”有的焦急的等待。那個年月,誰家交上“愛國糧”是生活中的大事,快事,大喜事。 18年的隊副,他生龍活虎,38年后的今天,他老了!一幅比同齡退休的年長20歲的臉滿是刀刻般的皺紋,憔悴的如土色,腰彎了,一手的老繭可以代替手指甲撓癢癢,真的老了,老的不中用了。工人老大哥,農(nóng)民兄弟,雖說是老二,可他的付出,他的貢獻,那是頂呱呱。戰(zhàn)爭年代,農(nóng)民,省吃儉用,用糧支前,人是鐵飯是鋼,黃帝老子不吃糧也活不了,農(nóng)民才是大哥大!春風拂面,一群退伍軍人興高采烈:“月補五百多了,好社會?。」??!?/p>
秋風瑟瑟,一伙退休工人在墻角下噴云吐霧,“咱兩個月的工資不如老師一個月的多,下輩子咱們也當老師?!?br>“你當老師?你有那個水平?錢多了多花,只要健康比什么都好?!?/p> 隊副老農(nóng)幾乎每天都看的見聽的到,他只有一百的老人錢,買十天的藥就不夠。隊副老農(nóng)比那幫退休人矮了一大截,退休的談笑風生,衣著漂亮,隊副他笑不起來,越尋思越笑不起來,總是張著一幅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啊,呵,你們聊?!?br>“啪,”老農(nóng)隊副把煙頭吐出來,一聲聲干咳。莊稼依舊滿面春風對著他笑,可他沒有力氣再伺候他們了,他直起腰,又是一陣干咳,咳得心痛,他艱難的站起來,用拳頭輕輕的拍了拍心口窩,長嘆一口氣,昏花的眼角溢出幾滴淚水。 (圖片來自于網(wǎng)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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