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進(jìn)行時——寫好看的歷史

（人文鼎盛卷）

172 危機(jī)初現(xiàn)

趙恒曾經(jīng)封過兩個皇后，都是他做皇子時迎娶。第一個潘氏，還沒等趙恒當(dāng)上皇帝就病逝了，死后追封。另一個郭氏，趙恒即位后被立為皇后，到了景德四年，因病去世。從此，后宮的第一把位置一直空懸著。

劉氏一直覬覦皇后這個位置，趙恒也有意封劉氏為皇后?？墒牵糯鐣⒒屎罂刹皇腔实鄣乃绞?，小夫妻倆說了不算，必須朝里朝外眾人都認(rèn)可才行。

很不幸，劉氏的封后申請屢屢無法得到朝臣的審批通過，尤其是宰相王旦為首的宰執(zhí)班子。大臣不同意立劉氏為后，并不是和劉氏有什么過節(jié)，主要是因?yàn)樗某錾韱栴}。

古代社會門第觀念很強(qiáng)，比如我們熟悉的劉備，就一個賣鞋的，愣是要把家譜翻爛，證明自己和中山靖王有那么千分之一的血緣關(guān)系。人雖窮，可祖宗了不得！

按照當(dāng)時的傳統(tǒng)觀念，像劉氏這樣出身寒微的人，別說當(dāng)皇后了，讓你當(dāng)個妃嬪都是破例了。

想當(dāng)年，趙恒剛登基，想封劉氏為貴妃，手諭送到了時任宰相李沆那里，人家只瞟了一眼，就把紙燒了。劉氏是個聰明人，她沒有像其他女子一樣在趙恒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反而馬上主動請辭，趕緊和大臣緩和關(guān)系。

劉氏表面上隱忍低調(diào)，但內(nèi)心中從未放棄改變被動局面的努力。

一個人的出身也可以改變嗎？

答案是可以的。古代社會信息不如現(xiàn)在發(fā)達(dá)，沒有身份證、人事檔案之類的說法，只要你有勇氣，說自己是盤古女媧的后人也沒人攔你，關(guān)鍵是別人得信你。也確有一些古人為了讓自己的出身高貴點(diǎn)，喜歡找個前代的名人認(rèn)作祖宗。

為了能越過出身的門檻，劉氏一直在想辦法。當(dāng)然，她也不能隨便認(rèn)祖宗，你說自己是劉邦的后代，那也得有人信。最靠譜的方法是找個有頭有臉的人，攀個親戚，這樣就能讓自己的身份鮮亮起來。

劉氏把想法告訴了趙恒，趙恒倒也很聽老婆的話，立刻物色了一個——權(quán)知開封府劉綜。

一天，趙恒把劉綜叫來，問他：“聽說你和后宮的人是親屬，我打算給你安排個新職務(wù)，這事你自己知道嗎？”

劉綜一聽，立刻明白了，皇上這是暗示他和劉氏攀親。其實(shí)，對劉綜來說，這絕對是個升官的好機(jī)會，你幫了皇帝和準(zhǔn)皇后一個大忙，將來肯定有你吃香喝辣的。

可要說宋朝的不少文官確實(shí)很有骨氣，劉綜就是其中一個，面對利益誘惑，毫不動心。

劉綜清清嗓子，回答趙恒：“我是河中府的人，出身貧寒，在宮里沒什么親戚。”

太不給面子了！

趙恒和劉氏后來還找過其他姓劉的大臣，可誰都不想攀這門親，夫妻倆搞了個自討沒趣。

正因?yàn)槿绱?，直到大中祥符二年，劉氏還只是個修儀，連妃都沒評上。

順便科普一下，皇帝老婆的品級和官銜一樣，也是很復(fù)雜的。最高檔的自然是皇后，其次是正一品的“妃”，一共只有貴妃、淑妃、德妃、賢妃四個名號。第三檔的“嬪”種類就更多了，具體還要細(xì)分成“從一品”和“正二品”兩類，修儀屬于第二類中的一個名號。再往下，還有婕妤、美人、才人、貴人幾個等級。

從以上情況來看，劉氏的等級也不算太高?？墒聦?shí)就是如此，就連皇帝也不能任意決定老婆的排位，最得寵的未必就能成為等級最高的，劉氏就因?yàn)榧彝コ錾碓?，始終被摁著沒法抬頭。

改出身是沒戲了，劉氏只好再想其他辦法。擺在她前面的路還有一條——生孩子。

古代講究多子多福，皇室更以子孫繁盛為榮。在后宮里，甭管你多么貌美如花、出身高貴，多么知書達(dá)理、賢良淑德，會生孩子才是硬道理，更準(zhǔn)確的說，是生男孩。

趙恒的兒子大都早夭，到了景德年間，趙恒已經(jīng)年近四十，仍是膝下無子。不但趙恒自己著急，外面也是議論紛紛。在這個時候，誰能為趙家生個繼承人出來，那就是頭號功臣。

可惜的是，劉氏的肚子也不爭氣，入宮多年，毫無響動。如果此時宮內(nèi)有個女人為趙恒生個兒子，劉氏的皇后夢算是徹底沒指望了。更糟的是，劉氏只比趙恒小一歲，已經(jīng)過了最佳生育年齡，生出兒子的希望已經(jīng)極其渺茫，用一句熟悉的話來說：

留給劉氏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貍貓換太子”中的李姓妃子的原型出現(xiàn)了。

李氏，杭州人，生于低級武官家庭，最初她可不是什么妃子，而是劉氏身邊的一個侍女。劉氏見她沉默寡言，性格老實(shí)，就安排她做趙恒的司寢（后宮女官名）。

后來發(fā)生的事情有點(diǎn)童話色彩。一天，李氏在服侍趙恒的過程中，引起了趙恒的注意，兩人愉快地交談起來。交談中，李氏給趙恒留下了極好的印象。鑒于趙恒是皇帝，就省略了中間環(huán)節(jié)，直接把李氏給“幸”了。

巧的是，經(jīng)過那么一“幸”，李氏懷孕了。

大中祥符三年四月，伴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李氏產(chǎn)下了一個男孩，他就是皇太子趙禎（起初名為趙受益）。

再后來發(fā)生的故事就絲毫沒有童話色彩了。李氏剛生下孩子，還來不及享受一點(diǎn)點(diǎn)做母親的快樂，孩子就被人抱走了，并且終其一生，她都未能和自己的兒子相認(rèn)。

劉氏抱走了這個孩子，將他據(jù)為己有。

據(jù)一些學(xué)者考證，這出“曲線生子”的好戲都緣于劉氏的精心策劃。

李氏性格老實(shí)，身無背景，又是自己的侍女，事成之后也不會背叛劉氏單干，選她去完成這個任務(wù)最為合適（能不能生出男孩就看運(yùn)氣了）。至于趙恒，對劉氏總是言聽計(jì)從，他只要有個兒子繼承皇位即可，至于掛在誰的名下，并不介意。

應(yīng)該說，這種推測，雖無實(shí)證，卻很合情理。

劉氏抱養(yǎng)（或者說強(qiáng)占）李氏孩子的事情在宮內(nèi)人盡皆知，但誰都不敢公開議論此事，包括孩子的生母。李氏從此很難再和自己的親生兒子見面，即便是偶爾看到一眼，她也必須壓抑心中的激動，把所有的思念變成自己枕邊的淚水。

好在宋代宮廷斗爭的殘酷程度畢竟不如其他朝代，你死我活、殺人滅口之類的慘劇總算沒有發(fā)生。

然而，割裂骨肉親情，終究是一種殘忍。任何一種思念，都無法比擬母親對孩子的思念。

若干年后，當(dāng)這個秘密大白于天下后，人們對老實(shí)善良的李氏充滿同情，對劉氏的冷酷殘忍嗤之以鼻。人們把這種情感傾注到了想象之中，“曲線生子”經(jīng)過口口相傳，慢慢演變成了“貍貓換太子”。

公道自在人心。

到目前為止，勝利是屬于劉氏的，她終于有了兒子，獲得了向皇后寶座發(fā)起沖擊的最大資本。

大中祥符五年六月，劉氏被冊封為德妃（正一品），半年后，冊封為皇后。

歷經(jīng)艱辛，劉氏的地位到了一個輝煌的頂點(diǎn)。她是無比尊貴的皇后，她掌控著唯一的皇子，然而，她并沒有滿足。

人們發(fā)現(xiàn)，這個來自底層的女人似乎擁有無窮的精力和欲望，她的野心不止于名望和地位，她已經(jīng)把手伸向了更為敏感的領(lǐng)域——權(quán)力！

劉氏參與朝政的事情早有端倪，此前，趙恒批閱奏折的時候，她經(jīng)常陪伴左右，幫著出出主意。劉氏和普通女子不同，她通曉歷史典故，朝廷里的事情，只要聽一遍就能說出原委（性警悟，曉書史，聞朝廷事，能記其本末），處理政務(wù)極有天賦。

趙恒本來就不是個勤快人，有一個信得過的人替他干活，他也樂得省事。久而久之，劉氏代替趙恒處理政務(wù)成了一種常態(tài)。

后宮參政從來就是一大忌諱，更糟糕的是，自從趙恒身體狀況不佳后，他對劉氏的依賴越來越強(qiáng)。如果說，大中祥符年間的劉氏還只是趙恒的一個私人秘書，那么，到了天禧年間，劉氏已大有取代趙恒之勢。

眼看劉氏勢力做大，一些大臣開始擔(dān)心，趙恒若突遭不測，劉氏會成為漢朝呂雉、唐朝武則天之類的人物，于是紛紛建議早立太子。

天禧二年（1018）八月，趙恒接受眾臣建議，將趙禎冊立為皇太子。然而，確立皇太子并不能完全解除群臣的擔(dān)憂。

因?yàn)椋首于w禎當(dāng)時才九歲，按照現(xiàn)在的算法，尚屬于低年級小朋友，根本不可能親自掌權(quán)。

一個重病在身的皇帝，一個野心勃勃的皇后，一個年幼無知皇子，一群各懷心思的大臣。

天禧年間的朝局，微妙而又詭異。

—— 未完待續(x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