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編輯:張寧寧 時間:2019-03-21 “皇城臺”東護墻北段(二月二十日拍攝)。 石峁遺址外城東門北墩臺(二〇一七年五月十七日拍攝)。 記者在石峁遺址考古現(xiàn)場(二月二十日拍攝)。 核心提示 在陜北神木市俯瞰禿尾河的一處山脊上,聳立著一座4300年前的城。沒有人知道這座城屬于誰?又為什么消亡?任何史書上都沒有它的一絲信息。它站在歷史的空白處,留下一個個巨大的謎團,只有當?shù)氐霓r(nóng)民見慣不驚,始終叫著那個最普通不過的名字——石峁。 90年前的歷史謎團 2018年的最后幾天,石峁考古隊隊長邵晶終于把發(fā)現(xiàn)的一批神秘石雕完整地清理出來。這些石雕內(nèi)容各異,卻無一例外地有著一張抽象而奇怪的面容。望著這些來自4300年前的面孔,邵晶陷入又一輪沉思,而關(guān)于石峁的疑問在將近90年前已經(jīng)開始。 1929年,世界性的經(jīng)濟危機讓全球一片蕭條,而這并沒有影響一些人的熱情。德國科隆一個美術(shù)館的代表團就在這一年的深秋遠渡重洋來到中國。 伴隨著北平冬天的來臨,初來時的興奮逐漸消失,一切都顯得沉寂而無聊。這一天,薩爾蒙尼作為代表團中的一員受到一位中國古董商的特別邀請,希望薩爾蒙尼到一個一小時車程外的農(nóng)村會見幾個來自陜西榆林府的農(nóng)民。 蕭瑟的北平郊外,薩爾蒙尼看到了幾個衣著破爛的農(nóng)民。他們搓著寒風中凍紅的手從羊毛褡褳中拿出三十多件玉器。薩爾蒙尼一看到這些“寶貝”就心頭一熱,他知道這不是一般的玉器。在挑買了其中最大的黑玉刀型器、一件綠玉刀,以及兩個小件后,將這些“寶貝”揣在懷里的薩爾蒙尼望著那些離開的陜北農(nóng)民的背影,陷入沉思,這些玉器到底屬于誰?如果他們來自陜北高原,那么在中國偏僻的北方必然有一種驚人的文明,這種文明對古老的中國又意味著什么? 薩爾蒙尼的預感顯然是對的。然而他不會想到,關(guān)于這些玉器的來源直到80多年后才被確認。他更沒有想到,這些玉器并不屬于哪個人,而是屬于一座4300年前的城。沒有人知道這座城屬于誰?又為什么消亡?任何史書上都沒有它的一絲信息。它站在歷史的空白處,留下一個個巨大的謎團,只有當?shù)氐霓r(nóng)民見慣不驚,始終叫著那個最普通不過的名字——石峁。 尋找失落的文明密碼 石峁出玉。 這個似真似假的說法,在神木的高家堡鎮(zhèn)被傳了幾代人。老人說,民國期間,就有人拿著石峁出的玉器換白米白面。在全世界,很多博物館或藏家手中的玉器據(jù)說也來自神木。這些玉器的數(shù)量粗略估計也有三四千件。 然而關(guān)于這些玉器的埋藏背景和出土位置卻始終撲朔迷離。 直到1975年,這些玉器的來源才有了蛛絲馬跡。 這一年冬天,高家堡鎮(zhèn)的人們注意到鎮(zhèn)上來了個外地人。他穿著整齊,上衣口袋上插著一支鋼筆,操著濃重的關(guān)中口音向鎮(zhèn)上人打聽鎮(zhèn)政府的所在。 他就是陜西考古所的元老——戴應新。戴應新在當?shù)匚幕菊鹃L喬世民的幫助下來到石峁村。這一次的調(diào)查直到1976年初夏才告一段落。在戴應新所寫的《陜西神木縣石峁龍山遺址調(diào)查》中,他這樣描述這次在石峁村的調(diào)查路線:從石峁小學登上峁頂,行至牛家梁,這一帶的地表文化遺存極為豐富。 在喬世民的回憶中,他與戴先生的考察則充滿了神奇?!拔矣浀梦覀兟愤^一戶姓袁的家門口,突然戴先生就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他們家一處已經(jīng)切割過的墻面,好像能把那墻看透??戳艘粫?,他就走到墻跟前,拿他隨身帶著的鏟鏟挖起來,一會兒就挖出兩件三四十厘米長的玉刀?!眴淌烂裥χf,“村上人說戴先生有一雙‘透視眼’?!?/p> 就是戴應新的這雙“透視眼”,發(fā)現(xiàn)了石峁玉器的端倪。他首次給石峁遺址劃定了大致范圍,并且通過自己收購和發(fā)現(xiàn)的126件精美玉器猜測,流散在世界各地類似風格的玉器應該就來自這里。一時間,大英博物館、科隆博物館、哈佛大學塞克勒博物館、波士頓美術(shù)館、芝加哥美術(shù)館等世界一流的博物館和機構(gòu)都開始審視自己收藏的風格類似的玉器。難道它們都來自石峁?如果真是這樣,石峁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所在? 消失的“華夏第一城” 2011年,孫周勇作為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副院長帶著隊伍上了石峁。這一年是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啟動的第10年。這支考古隊沒有想到,他們一下就觸摸到了中華文明最古老的源頭。 “石頭墻”,孫周勇在第一次考察中就敏銳地感到,石峁的“石頭墻”有名堂,很多遺跡的暴露點都在“石頭墻”內(nèi)。 2012年邵晶接任石峁考古隊隊長,孫周勇囑咐他:“先測測石頭墻到底有多大?是怎么分布的。”邵晶老老實實接受了這個任務,遙感影像、全覆蓋式鉆探等最新考古方式一起上。這一測不要緊,邵晶測出了一個400萬平方米的城。 石峁是座城! 面對這古老且巨大的城,考古界驚呆了。更令人震驚的是,通過碳十四測年法及考古學證據(jù)表明,石峁城建于4300年前!那幾年,媒體關(guān)于石峁的報道幾乎都默契地使用了“石破天驚”這樣的標題。 城市標識著文明。 薩爾蒙尼80多年前關(guān)于陜北有驚人文明的猜測變成現(xiàn)實后,更大的問題擺在了人們面前。在人們的認知中,4300年前的歷史幾乎都像是傳說,那時大禹或許還沒開始治水,黃帝也許正和蚩尤打仗。 石峁就這樣從傳說中一下活生生地落在了人們眼前,顛覆了人們對中國文明歷程的認知。石峁的規(guī)模遠大于年代相近的浙江良渚遺址、山西陶寺等已知遺址,是目前所知中華大地乃至東亞地區(qū)最大的史前城址,被專家稱為“華夏第一城”。 根據(jù)考古隊的探測,石峁城由“皇城臺”、內(nèi)城和外城三部分構(gòu)成,這里不僅有總長度約10千米的城墻,甚至還有甕城和“馬面”。一般認為,中國古代在城門外加筑甕城始于唐代,而石峁甕城的發(fā)現(xiàn),首次將中國最早的甕城實例追溯到了距今4000年前后。另外,“馬面”原先最早出現(xiàn)在漢代城墻上,而石峁城址至少發(fā)現(xiàn)十多處“馬面”遺跡。此外城中還出土了鱷魚骨板、彩繪壁畫、石雕人頭像等高等級遺存。 中國乃至世界對石峁遺址地位給予了重要評價。2018年8月24日英國《每日郵報》網(wǎng)站報道,考古學家在中國發(fā)現(xiàn)了一處失落城市的遺址。作為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主持者之一,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李伯謙先生在看到石峁古城后說:“做考古的人一輩子遇到這樣的遺址沒有幾次。石峁遺址在這個大時間段,在全國來說是最大的一個城址。石峁城址的發(fā)現(xiàn),在中國文明起源形成過程中占一個什么地位,走的是一個什么模式?這個問題非常重要?!?/p> 石峁這座在歷史中失落的城攜帶著無數(shù)的文明密碼,然而解開它需要耐心與想象力。(記者 沙莎/文 劉強/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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