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于普通農(nóng)家,在一個一年要演出四百場的基層劇團摸爬滾打,憑著聰穎的天賦和不懈的努力與追求,37歲時獲得中國戲劇最高獎“梅花獎”。他的奮斗經(jīng)歷感人下淚,至今仍在繼續(xù)奮斗著。他說,“我的這條命不屬于我,屬于蒲劇?!?/p> 第一次見到孔向東,是他帶著新戲——蒲劇《風雨鸛雀樓》來太原參加首屆山西藝術節(jié)。我在山西大劇院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化妝間化妝,同時掛著吊瓶打點滴。那晚的戲,他飾演鸛雀樓下的老中醫(yī)秦五爺贏得觀眾如潮的掌聲和贊譽。戲散場的時候,我沒有向他道別,大家都說看了一場好戲。卻沒幾人知道,戲里,他是醫(yī)生;戲外,他是病人。他有“神經(jīng)性耳聾”的疾病,而這病對一個優(yōu)秀演員來說,是致命的病。 一直想跟他聊天,他都沒有時間。過了幾天,得知他腿病又犯了,住進了醫(yī)院。那些天,他要下鄉(xiāng)演出,還要備戰(zhàn)《伶人王中王》,他要代表蒲劇參加第三季《伶人王中王》,與全國各大劇種的領軍人物進行比拼。 在河北霸州,《伶人王中王》的錄制現(xiàn)場,我們才有了時間坐下來暢聊。我才有機會了解到他的藝術人生。 1972年,孔向東出生于運城市芮城縣山區(qū)一個普通的農(nóng)家。 兒時的孔向東,天生一副好嗓子,他癡迷上了蒲劇。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村古樹上有個大喇叭,天天播放的是《空城計》,他聽得入迷了,就用棗木削成梆子,打著節(jié)拍邊敲邊學,得空就唱,尤其是在每天放學回家的路上。當時村民沒有看鐘表的習慣,一聽見他在唱戲,就知道學生放學了…… 孔向東的奶奶有根鐵拐,中空帶彎,他喜歡把鐵拐當號吹。每逢星期天,他便糾集村里的同學們,吹著敲著打著,自己編著曲唱,觸景生情看見什么唱什么。村里有個打麥機,每年最快樂的時候就是跟一幫小朋友一起,敲著打麥機,唱著他自己鼓搗出來的蒲劇。 12歲時,孔向東以自學的《空城計》里的一段清唱,考上了芮城戲校。兩年后,以《蘆花》中一段純凈、洪亮的唱腔,受到各位老師的青睞,順利考入運城地區(qū)藝術學校。學校學習期間,在老師們的悉心指點下,他苦練基本功,鉆研演唱技巧,向老師、前輩學,向同行學,向其他劇種學,逐漸成長起來。 19歲時,參加山西省教學劇目會演,他獲得舞臺表演、唱腔比賽兩個一等獎;20歲時,調(diào)入運城地區(qū)蒲劇團。他勤學好問,很快成為劇團的中堅力量,擔任許多劇目的重要角色。24歲時,在中央電視臺影視部、運城行署文化局等聯(lián)合拍攝的蒲劇電視連續(xù)劇《西廂記》中,擔綱張生配唱和主題歌獨唱,該劇不僅獲得了省“五個一工程獎”,還獲得了中國戲曲電視“飛天獎”。27歲時,他主演的《風雨竹》參加地區(qū)會演,獲演員表演獎;30歲,他主演的《清風亭》,以優(yōu)美的唱腔、出色的表演,榮獲運城地區(qū)戲劇調(diào)演主角金牌獎,這一年,運城市蒲劇青年團成立,孔向東作為頭牌須生選調(diào)青年團,并擔任名譽團長,在許多劇目中擔綱主演。 在他的人生中,有兩件大事,鑄就了他的藝術之路。第一件是山西衛(wèi)視《走進大戲臺》奪冠;第二件是奪得第24屆中國戲劇梅花獎。 2000年,山西衛(wèi)視《走進大戲臺》欄目舉辦首屆擂臺賽,他報名參加了,他以《清風亭》中張元秀、《轅門斬子》中的楊延景、《周仁獻嫂》中的周仁,老生、須生、小生三個不同角色、不同年齡跨度的表演,令評委和觀眾叫絕,一路過關斬將,以670分的最高分技壓群雄,最終奪得年度總擂主桂冠,獲得一輛紅色“桑塔納”轎車。 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他是擂主,但當年他奪冠的艱難,卻極少有人知道。 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學生,還在劇團實習。他去參賽時,正好蒲劇團在太原參加一個會議,領導也就同意樂隊同時給他伴奏??墒沁M了決賽之后,劇團在太原的活動結束了,也就沒有了伴奏的樂隊。冬天,下著雪,他找太原的朋友借了錢,再找樂隊卻碰了壁,一個人急得吐了血。后來,還是領導同意樂隊幫助他參加完這次擂臺賽,這才有了他奪得冠軍的事兒。這第一件事,讓他體會到了困難面前,堅持就是勝利的道理。 之后,他臨危受命,擔任了鹽湖區(qū)蒲劇團團長。在領導的大力支持下,孔向東對劇團改革重組,很快面貌一新?!囤w氏孤兒》是劇團重建后推出的第一部重頭戲,他擔任主演,這部戲獲得山西省第十屆杏花新劇目獎,他也以出色的表演榮登杏花優(yōu)秀表演獎榜首。 2009年3月,第24屆中國戲劇梅花獎評比演出在河南平頂山拉開帷幕,鹽湖區(qū)蒲劇團是唯一的縣級劇團參評演出,孔向東在清風亭前“撿子、追子、認子、譴子”幾場情節(jié)戲中,把張元秀老人養(yǎng)子之艱難,失子之悲痛,追子之心情,盼子之凄苦,譴子之義憤,由喜、而憂、至憤的復雜情感,表演得形神兼?zhèn)?、真切感人。尤其是老生程式和圓場功、跪步、搶背等難度很大的演技,表演得酣暢淋漓,扣人心弦。最終他成為運城第六朵“梅花”。 拿到梅花獎之后,孔向東知道,自己不僅僅是演員,還肩負著重任。 蒲劇的男聲聲腔,音調(diào)高,板眼緊,對演員的聲帶損壞嚴重,再好的男聲也難以保持到50歲。如果一直按老方法唱下去,不僅僅是壞嗓子,對戲路的發(fā)展也極為不利,現(xiàn)在喜歡蒲劇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了,孔向東覺得唱腔也應該與時俱進。他潛心研究發(fā)聲規(guī)律,在融入一些其他唱法的科學方法之后,在咬字、噴口、偷氣等細節(jié)上打磨,慢慢就唱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以前連續(xù)唱幾場下來,就累得不行,現(xiàn)在唱幾場下來,嗓子沒問題,他自己的摸索和改良取得了成功。唱腔飽滿、道白鏗鏘、行腔舒展、韻重味濃,逐步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為了蒲劇的傳承,他想方設法,辦起孔向東戲校,招收一些家庭困難的學生,孩子們畢業(yè)以后,可以進劇團實習演出,既給孩子們找到了謀生的路子,也為蒲劇培養(yǎng)了人才。 他也有感嘆,做了戲曲演員,對家人有太多愧疚。 前些年,孔向東把父母接到了城里,和自己住在一個小區(qū),可是就這樣,也難得見上一面。媽媽最不支持他唱戲,嫌兒子太辛苦。媽媽經(jīng)常做好飯卻等不到兒子。爸爸是他的鐵桿戲迷,時刻關注他,囑咐他要把蒲劇演好。 愛人是他一路不舍追來的,他們在一個團里,當年搞對象,他想盡了辦法,提著一壺水去愛人宿舍,一直喝到太陽落山;找人在愛人宿舍打麻將,他管倒水;出外演出,總是他管占座位。所幸,這些年,愛人作為他藝術上的知己和伴侶,一直陪伴他這么多年,以至于別人都說,孔向東,你們兩個人就沒夠?他說,不夠,她陪著我,總是在鄉(xiāng)下演出,夠吃苦的了,我們好一輩子。 愛人40歲時,才有了他們的女兒,由于長年在外演出,沒時間照顧女兒,9個月時,女兒就交給孩子的姑姑帶著,9歲時,又把孩子送到了北京上學。離開北京那天,夫妻兩個哭成了淚人,兩人還沒到車站,老師就打過電話來,說你家孩子要瘋了,他們又返回學校。到現(xiàn)在,想起孩子,愛人還是哭。 他們不是不想照顧老人孩子,他們沒辦法,作為基層劇團,他們一年演出四百多場。時間都交給了蒲劇和戲迷。他說:我的這條命不屬于我,屬于蒲劇,屬于運城,屬于所有喜歡和支持我的人們,只要他們需要,我就一直唱下去。 孔向東在《伶人王中王》的舞臺上全面展示了自己的藝術和人生,錄制結束后,他馬不停蹄地返回運城,繼續(xù)投入到了給老百姓的演出中,他是一個接地氣的演員,他的韻味和風骨是蒲劇傳承的歷史見證,也是蒲劇綿延的力量和支撐。PIC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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