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腔北調(diào) 大家好。大家剛才看到的非常尷尬的視頻,是我在好幾年前跟幾位朋友一起配音上古漢語擬音版的《封神榜》。我是其中哪一個角色,請大家猜一猜。我并不是那個“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的發(fā)起人。 我叫鄭子寧,從小就對語言有比較強(qiáng)的興趣,因為我覺得語言是每個人每天都在說,但卻很容易被忽視的東西。語言是一個信息的載體,我們往往會比較忽視這個載體本身,但是實際上這個載體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現(xiàn)象。 人們?yōu)榱嘶ハ嘟涣鳎虐l(fā)出的極強(qiáng)的創(chuàng)造力很多時候是很難想象的。 ▲ 選自《舉起手來》 比如,我們在很多反映抗日戰(zhàn)爭的歷史劇里面都會聽到諸如:太君、這里的、花姑娘的、大大的有、咪西咪西之類的,我們可能認(rèn)為這種話是某些編劇所編出來的無稽之談,但其實它是有其根據(jù)的。 日本人在進(jìn)行侵華戰(zhàn)爭時,并不會特別去花很大的精力學(xué)習(xí)“正?!钡臐h語,同樣中國人要在幾個月到幾年的時間里學(xué)會日語也是不太可能的,但是總歸要跟日本人打交道吧,于是這個時候就出現(xiàn)了主要是在東北地區(qū)流行的一種語言——協(xié)和語。 協(xié)和語的特點是它會把大量的日語詞引入漢語,說得像中文,但語法上又受到日語的影響。今天日語的很多詞我們還是很熟悉的,例如很多協(xié)和語的詞,像料理、便所、料金、出荷,我們還是知道的。 這些都是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協(xié)和語的資料。大家可以看到,因為日語是把動詞放在一個句子的結(jié)尾,日本人說的半中半日的協(xié)和語也會有這種現(xiàn)象,使用的動詞會簡單一點。 這是前幾年一個著名的網(wǎng)絡(luò)段子——我要給你點顏色看看。Give you some colour to see see。雖然可能大家會以為這只是一個段子,但實際上它也是有所本的,這個句子是存在過的,它存在于哪里呢?它實際上是存在于19世紀(jì)到20世紀(jì)初開埠早期的上海。 ▲《英字指南》在修訂多次之后,1901年,商務(wù)印書館出版了《英字指南》增訂版,名為《增廣英字指南》。 上海開埠了以后,英國人要來上海,上海人也要跟英國人打交道。洋行的買辦會說英語,所以會和英國人打交道,但是大量的黃包車夫、女傭人等等沒有條件去學(xué)習(xí)很好的英語。在當(dāng)時就出了一本書,教這些文化程度不怎么高的人們?nèi)绾窝杆賹W(xué)會英語。這個要用上海話念才行,我上海話說得不太好,但是我也試一試。 來是“康姆”(come)去是谷(go); 廿四銅鈿“吞的?!保╰wenty-four), 是叫“也司”(yes)勿叫“諾”(no), 如此如此“沙咸魚沙”(so and so); 真嶄實貨“佛立谷”(very good), 鞋叫“靴”(shoe), 洋行買辦“江擺渡”(comprador)。 小火輪叫“司汀巴”(steam-boat), “翹梯翹梯”(chow tea)請吃茶; “雪堂雪堂”(sit down)請儂坐, 烘洋山芋“撲鐵禿”(potato)。 東洋車子“力克靴”(rickshaw), 打屁股叫“班蒲曲”(bamboo chop); 混賬王八“蛋風(fēng)爐”(damn fool)。 “麥克麥克”(mark)鈔票多, “畢的生司”(petty cents)當(dāng)票多; 紅頭阿三“開波度”(keep door)。 自家兄弟“勃拉茶”(brother), 爹要“發(fā)茶”(father)娘“賣茶”(mother); 丈人阿伯“發(fā)音落”(father-in-law)。 我們可以想象,比如說我是當(dāng)時上海的一個黃包車夫,要服務(wù)一個老外,我可能就要說:sir come come come go go chow tea。其實像chow tea其實英文里面是不太用的,但是在上海人和外國人混雜的環(huán)境里,也要進(jìn)行一些這樣的交流。 更早的協(xié)和語也是有的。我們知道蒙古人曾經(jīng)在元朝時入主過中原,蒙古人說的是蒙古語,他要說漢語的時候,也會有一些比較奇怪的現(xiàn)象,叫漢兒言語。 ▲ 成吉思汗(左) 成吉思汗和丘處機(jī)(右) 這是一個真實的案例,出自全元文的歷史文獻(xiàn),是成吉思汗給丘處機(jī)下了一道圣旨:“丘神仙你春月行程別來,至夏日路上炎熱艱難來。沿路好底鋪馬得騎來么?路里飲食廣多不少來么?” 這個圣旨算是從蒙古語比較直白地翻譯成漢語的,所以也會出現(xiàn)把動詞放到后面的現(xiàn)象。我們從這個圣旨上可以看到,成吉思汗對丘處機(jī)丘神仙應(yīng)該還是很喜歡的,后面還提到了“我不曾忘了你,你休忘了我者”。 既然兩個族群在交流時,會用各種各樣的方法讓對方聽懂本來聽不懂的東西,反過來的話,如果我不想讓你聽懂,但是我們本來說的是一樣的語言,又可以怎么辦呢? 這是出自電影《智取威虎山》中的一個片段,這些人互相在說黑話。這種是屬于替代式的黑話,比如說一個賊可能把警察說成“雷子”、“條子”,把他的同伙說成是“并肩子”,他要賣鹽的話他可能說成“走沙”,要去事先探一下路就叫“踩點”、“踩盤子”,要綁票了什么人可以叫“貨”。 但是這種黑話的問題就在于,它太容易學(xué)習(xí)了,你就算聽一次不懂,聽第二次總應(yīng)該懂了。如果我們要用一些更加復(fù)雜的黑話的真實例子的話,像這種替代式的黑話是絕對不行的,我們應(yīng)該怎么辦呢? 實際上在19世紀(jì)到20世紀(jì)初,北京是一個黑話非常流行的地方。我說一句當(dāng)時北京地區(qū)比較流行的一種黑話的用法,大家可以猜一猜是什么意思。歡紅迎黃大藍(lán)家白來黑一紅席黃聽藍(lán)演白講黑。 這種黑話是北京地區(qū)當(dāng)時真實存在過的一種黑話。它就是在每一個字的后面都按照順序加上“紅黃藍(lán)白黑”。所以實際上剛才說的就是:歡迎大家來一席聽演講。這種黑話比剛才那種保密程度要高很多,大家如果不熟的話,乍聽起來是很難聽懂的,同樣,如果沒有練過的話也不太說得出來。 但是這種黑話也存在一個問題。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山歌,比如“一送(里格)紅軍(介支個)下了山”。其實“紅黃藍(lán)白黑”就跟這里面的“里格”、“介支個”是差不多的,都屬于襯字。我們的大腦是一個非常強(qiáng)的處理語言的工具,只要聽多了的話,是可以很順利地把這些襯字徹底過濾掉的,聽多了你就能聽懂了。 所以我還是要介紹一種更好用一點的黑話,叫反切語。就比如說“歡迎大家”就說成是Huai-guan Ye-jing Dai-ga Jie-lia?;旧蟻碚f,反切語就是把一個字的聲母和韻母拆開來,然后再重新搭配。 像我這里舉的這個例子,也是北京地區(qū)在19世紀(jì)、20世紀(jì)初,一些商場或者混黑道的人常用的一種切口,這樣說話你聽著可能會覺得挺費力,但實際上只要說熟練了,據(jù)說是不難的。 說完了北京,我們再來說說倫敦。這是一個英語黑話的例子。英語中的樓梯叫stairs,大家可以猜一猜這個黑話要怎么搞,其實比較怪,stairs和pears這兩個詞是押韻的,韻母是一樣的,都是airs/ears,然后梨子一般來說配的是蘋果,所以這個黑話最終就是蘋果和梨子用來指代樓梯,然后梨就可以省掉,最后apples就是stairs的黑話。 大家可能覺得這個思路真是豈有此理,完全不合邏輯,其實不瞞大家說,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但是他們就是這么用這種黑話的。我們來想一想,到底有誰會用這種倫敦的黑話?這個人大家很熟悉,他可能就是倫敦黑話的可能的使用者——貝克漢姆,出生于倫敦東區(qū)的工人階層,他出生的地點就是這種黑話流行的地點。 ▲ 少年大衛(wèi)·貝克漢姆 同樣,我們作為一個社群的人,除了用黑話這樣的方式,我們也可以通過其他的方法來判斷對方的身份。倫敦東區(qū)口音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什么呢?就是英語的th一般發(fā)θ音,它會發(fā)成f,所以像think就會說成fink,所以大家一聽到這個,就知道對方可能是自己人。貝克漢姆早年就經(jīng)常這樣,后來他踢足球賺了錢,娶到了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就比較有意識地壓抑了自己的這種口音。 我們今天在北京,也要舉一個北京的例子。我自己不是北京人,這是一個北京的朋友跟我說的,說從這四個讀音就可以判斷出一個人是不是北京人。 要把鶴年堂說成háo年堂,可以用來判斷北京和外地人,據(jù)說真正的北京人是一定要說háo年堂的。 其次,把乾隆皇帝建的,慈禧太后又重修的頤和園里的佛香閣,說成佛香gǎo,來客說成來qiě。這樣說的據(jù)說是北京郊外的北京人,城里人一般不這么說。還有一個例子,就是把李白說成李bó,城里的書香世家的北京人會這樣說。 說完北京,我們再來說一個2016年的時候在網(wǎng)上流行過的一個說法,叫“藍(lán)瘦香菇”,據(jù)說是廣西南寧的一種口音?!八{(lán)瘦香菇”其實想說的是難受想哭,這里首先是n 、l混淆的問題,其次是g、k混淆的問題。 北方人可能覺得n 、l這兩個音相差挺大的,為什么會混淆呢?但實際上這兩個音是很容易混的,因為n、l的發(fā)音部位幾乎是一樣的,無非是n這個氣是從鼻子里出來的,l的氣是從舌頭兩邊出來的。 大家可以試一下,如果有自信把n 、l這兩個音說得非常清晰,那么我們不妨來念一念。 我看大家也念得差不多了,有哪位觀眾能夠上來很快地一字不差地全部念一遍的話,我覺得可以給一個獎。我自己就不獻(xiàn)丑了,因為我明確地跟大家說,我念出來會是不行的。 如果剛才那個還能念出來的話,我們不妨來看看這個。 可能大家發(fā)現(xiàn)舌頭已經(jīng)打結(jié)了。其實像這樣子的語音變化,在日常生活中,這種音近的音是很容易合并的。 為什么中國會有大片的地區(qū)不分這兩個音呢?因為一旦一個音合并了以后,其實是挺有傳染性的,它就會開始擴(kuò)散,你就算不把身邊的同事朋友帶跑,生了小孩以后小孩也會被你帶跑,時間一久就會發(fā)生大量的擴(kuò)散。特別是像n、l這樣發(fā)音部位本來就很接近的音,它天生就具備很容易混淆的一些特質(zhì)。 我們一般認(rèn)為,普通話是一種l、n分得比較清楚的語言,但是如果跟古漢語比的話,至少有三個字它的l、n跟古漢語是不一樣的,比如租賃的賃,《步輦圖》的“輦”和弄死你的“弄”,可能有些北方人會說恁死你。 像這三個字,其實古漢語的賃是n聲母的,輦是l聲母的,弄是l聲母的。我們知道上海地區(qū)會把巷子叫成lòng táng?!缎氯A字典》中的這個詞也是叫l(wèi)òng táng的,但實際上很多人平時都讀成了nòng táng。 德宏傣語跟泰國語比較相似,德宏傣語的水發(fā)的音是lam,泰語的水發(fā)的音是naam,所以有時候會混淆。像朝鮮語的勞動說成nodong,這個詞是從漢語里來的,但是它也變成了n。 乃至像英語、法語的n 、l其實是分得很清楚的,也有少數(shù)這樣的例子,比如說英語的level和法語的niveau,這兩個詞其實是同源的詞,但是它們也混淆了。 接下來我們就來講一講k、g混淆的問題。它實際上是受壯語的影響,因為廣西北部壯語的k和g是不分的。所以我必須要為南寧人鳴一下冤,我不知道為什么網(wǎng)上都說“藍(lán)瘦香菇”是南寧口音,實際上南寧口音是既分n、l,也分g、k的。 南寧話“難受想哭”就應(yīng)該讀成naan sau lhoeng huk,是不可能讀成“藍(lán)瘦香菇”的。如果說是有什么人真的讀成“藍(lán)瘦香菇”的話,我個人認(rèn)為只可能是桂林柳州一帶的壯族人,他們說漢語的時候會有這種口音。 我們剛才說到南寧,大家已經(jīng)聽到了,真正的南寧話聽起來挺像廣東話的,其實南寧話就是一種粵語。網(wǎng)上一種流行的說法是:粵語是古漢語的活化石嗎?這個說法網(wǎng)上流傳得非常廣,但是其實這是一個似是而非的說法。 我們就來看看古代人怎么說古漢語,首先它不可能是先秦時代的,因為先秦時代那邊還是一個以講百越語為主的地方。 這位是佛教禪宗著名的六祖慧能,他當(dāng)時在中原求法的時候,被五祖弘忍說成是:“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p> 顯然五祖并不認(rèn)為廣東人的音是特別正的。順便說一句,其實慧能不是廣東人,慧能的祖籍是河北范陽,也就是現(xiàn)在北京一帶,但是他家遷到嶺南才一兩代,已經(jīng)被人說成是“獦獠”了。 ▲ 朱熹 但是說廣東話是古語的活化石,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剛才那個是唐朝時候的事情,到了南宋時期,朱熹的《朱子語類》里面說:“四方聲音多訛,卻是廣中人說得聲音尚好。”他說的是,廣東人說話是很正的,說話不正的是福建人、浙江人。 為什么在短短的幾百年時間里,我們的語音就發(fā)生了那么大的變化?這里朱熹也說得挺明白了,因為在這幾百年里,特別是北宋以來,有大量北方中原地區(qū)的人口為了避禍南遷到廣東,在南遷的過程中把自己的語言帶了過去,所以當(dāng)?shù)氐恼Z言就跟北方的中原正音會更加相近一點。加上南方會比較保守,所以在很多層面上,廣東話確實保留了一些古音。 這是杜甫的一首唐詩《佳人》,一首非常有名的詩。我們看一看它的押韻的韻腳字,我們普通話至少有u、ou、ü、o四個韻母,這首詩基本已經(jīng)押不上了。但是廣東話的韻腳字的讀音是非常整齊的,因為它挺完整地保留了中古漢語的入聲。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八@里每句都押的是uk這個韻。廣東話保留中古漢語,有保留得好的地方,也有保留得不好的地方。 來一首更初級的,每個人都知道的唐詩: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它的韻腳完全就是押不上的,這個到底是怎么回事?因為歷史上的任何一種語言,只要時間足夠,不管它是在哪里,不管變化速度是快是慢,總會發(fā)生變化。保留一些和不保留一些,在不同的方言里面會不一樣。 我們這里可以聽一首張國榮的歌。 當(dāng)年情.mp3 來自一席 00:00 00:28 因為在座的可能還是北方人居多,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出來,剛才那首歌里面“心”和“新”的讀音是不一樣的,這個就是廣東話的一個特點。它對古漢語的韻尾保留得特別好,所以“心”是sam,“新”是san。 但是反過來說,普通話就沒有保留得好的地方嗎?中古漢語里面“心”是讀的sim,“新”讀的是sin,普通話其實是保留了i這個元音的,但是m和n已經(jīng)混淆了。廣東話是反過來,m和n是保住了,但是i變成了a。所以應(yīng)該說,粵語保留了一些古漢語,但也不能說它完全就是古漢語的活化石。 大家知道語言是一個文化現(xiàn)象。要說什么能集中反映一個群體的語言態(tài)度,我個人認(rèn)為從這個社群怎么起名字是可以看得最最清楚的。我們首先來看一下,10后最常見的20個大名字,也就是所謂的“菜市場名”。 我覺得我還是比較倒霉的,因為我明明是個80后,但是很不幸我的名字成了一個10后的俗名。現(xiàn)在受流行文化的影響,特別是因為言情、修仙、玄幻之類的劇的流行,像我們這種80后成為父母以后,比較喜歡給小孩子起這樣的名字。 ▲ 中國單名趨勢 但是中國人起名字,奇名并不是現(xiàn)在獨有的一個現(xiàn)象。我們來看一看,這些都是上古時期真實存在的名字。 我聽到下面已經(jīng)有人讀出來了,確實有人就叫黑臀,就是黑屁股的意思。也有家長對自己的女兒非常關(guān)心,希望自己的女兒以后成為女王。還有像於菟就是老虎,漢武帝劉彘的“彘”是野豬的意思,重耳就是他的耳朵是兩重的。 重名現(xiàn)象在中國其實不是特別嚴(yán)重,因為我們中國人的姓相對來說比較少也比較集中,所以我們主要靠名字來分別。像英國可能會更加嚴(yán)重,1800年出生的英格蘭、威爾士的男性,22%的男性叫John,24%的女性叫Mary。 ▲ 法國姓名趨勢 像法國也是,法國像Marie這樣的名字曾經(jīng)流行頻率也非常高,但是總體而言,我們的現(xiàn)代社會還是更朝著多元發(fā)展的。一個名字流行,不但峰值比較小,而且流行時間也會縮得比較短。 ▲ Keira Knightley在《加勒比海盜》中 我們現(xiàn)在的名字就深受流行文化的影響。這位女演員很多人都認(rèn)識,但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其實很簡單,因為她媽媽當(dāng)時在姓名登記處給她登記的時候不小心拼錯了,按照道理這個名字是一個不應(yīng)該存在的名字,但是Keira Knightley在2004年演了《加勒比海盜》出名以后,Keira這個本來不應(yīng)該存在的,或者說是極其罕見的名字,一下子沖上了英國女嬰名字的百強(qiáng)榜。 中國人起名字最厲害的是誰呢?我覺得毫無疑問是瓊瑤阿姨,瓊瑤阿姨的作品引領(lǐng)著中國人起名的一個潮流。 我們可以看到名字里面帶個“萍”,帶個“爾”,帶個“書”,帶個“若”之類的,這些基本上來自瓊瑤阿姨。只可惜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再創(chuàng)作了,所以很可惜,我們還沒有找到第二個可以取代她的影響力的人。 但就算是同一種語言,名字的流行取向也會隨著地域的不同而不同。 這個是臺灣地區(qū)從2002年到2012年最流行的名字,大家可以看到,風(fēng)格上仍然受到了瓊瑤阿姨的影響,比如說穩(wěn)居榜首十年的雅婷,還有怡君,聽上去都非常瓊瑤,但是他們會跟大陸有點不太一樣,他們就會特別喜歡用“佑”、“宇”和“恩”這些字。 這個大家可能都知道,是《唐伯虎點秋香》的劇照。理論上來講這位是秋香,這幾位可能是春香、夏香和冬香,我們都知道,在中國,可能春香這個名字大家會覺得是一個丫鬟的名字。 但要是在越南和韓國,歷史上他們對漢語名字的判斷,實際上跟中國人的標(biāo)準(zhǔn)是不太一樣的,所以在他們看來,春香就是一個挺不錯的名字。像越南國寶級詩人胡春香,還有朝鮮的《春香傳》,這兩位都算是出身比較上層的書香門第的女子,中國這樣家庭的孩子一般是不會叫春香的。 ▲ 越南國寶級女詩人胡春香 我們剛才說的基本上都是民眾在自發(fā)地,或者是受到某些軟性的影響后,對語言進(jìn)行的改造和利用,或者說變化。其實語言的變化也不一定全靠自發(fā),或者文化上的影響,我們也可以通過行政的手段來讓語言發(fā)生變化。 如果說有什么語言上的變化會對今天影響特別大的話,毫無疑問是推廣普通話。我們現(xiàn)在可能會覺得這是20世紀(jì)以來的事情,但實際上之前我們也有過類似的嘗試。雍正年間就曾有過一次推廣普通話的嘗試。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什么什么人說普通話”。 ▲ 正音書院 這里面一般說的是廣東人和福建人。正音書院就是開在廣東和福建,因為雍正覺得從廣東和福建到北京的官員說話太難懂了,就決定要給他們推廣普通話,但是在當(dāng)時的條件下,其實效果是不太好的。 首先正音書院也不知道要教什么,因為當(dāng)時的官話有好幾種,是教他南京官話還是教他北京話,還是要教他什么?其次,我們現(xiàn)在教書要有教師資格證,當(dāng)時沒有,就隨便去找來清朝駐扎在各個省城和重要城市的駐防旗人去教。 從福州留下來的教材來看,正音書院的第一課是非常奇怪的。第一課教的是“皇帝”“朝廷”“皇上的家”“我們都是奴才”。毫無疑問,這樣的教學(xué)法應(yīng)該是沒有什么特別大的作用。因此,當(dāng)時雖然有像正音書院這樣的機(jī)構(gòu)出現(xiàn),但是其實它對于推廣一種語音是沒有太大效果的。 因為當(dāng)時我們也沒有大眾媒體,更重要的是,當(dāng)時我們中國各地互相之間的交流是不頻繁的,所以對于大部分人來說,學(xué)習(xí)普通話,或者說學(xué)習(xí)一門通用語言是一個不必要的過程。 一直沿襲到20世紀(jì)初期,我們中國又出現(xiàn)了老國音,簡而言之就是以北京話為基礎(chǔ),在里面加了一點像入聲之類的稍微帶古漢語的語音,或者南方口音的一些特征,想把這種語音作為普通話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來推廣。但實際上,現(xiàn)實生活中是沒有人會說老國音的,所以這次推廣也失敗了。最后,大家都選擇了以北京音為普通話的基礎(chǔ),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普通話。 說了這么多,我總結(jié)一下。我個人認(rèn)為,語言非常有意思的一點,就是它既可以作為互相溝通的橋梁,也可以作為互相隔絕的籬笆,把它作為橋梁還是籬笆,其實是在于個人的選擇。 對于這個問題,我個人是怎么想的呢?我覺得我們還是應(yīng)該更多地傾向于把它作為一個互相溝通的橋梁,而盡量不要讓它成為互相隔絕的一種黑話式的籬笆,但是同時我們也應(yīng)該對語言跟我們不一樣的群體,對他們的選擇加以更多的包容。 因為一個人在講話的時候,無論他在說什么,說的內(nèi)容是什么,他的語言本身就已經(jīng)在向你透露大量關(guān)于他的信息,以及他想傳達(dá)給你的東西,而能不能讀懂這些信息,能讀懂多少,就要看我們平時對語言的了解和積累有多少了。 謝謝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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