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風扇，游戲，玩伴。

當然，還少不了暑期熱播劇。

即使已經(jīng)過去33年，有部劇仍然堪稱重播之最

——《西游記》。

86版《西游記》，是每一個90后的童年記憶。

重播超過3000次之后，繼續(xù)影響著00后、10后。

它是中國人的共同記憶。

說起這部經(jīng)典之作，導演楊潔功不可沒。

她曾經(jīng)感謝觀眾：

遺忘，大概是現(xiàn)代人，最擅長的事。 

謝謝你們喜歡《西游記》，希望你們再喜歡幾年。

2017年4月15日，北京武警總醫(yī)院。

在那天，楊潔因病去世。

享年88歲。

又是一年的4月15日。

楊潔導演已經(jīng)離開我們整整兩年。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希望每個人都能騰出幾分鐘，

留給這個曾經(jīng)豐富我們童年色彩的偉大女人。

然后告訴她：

你錯了，有些人有些事，我們永遠不會遺忘。

斯人雖逝，吾輩永懷！

“秋風起，秋風涼，

民族戰(zhàn)士上戰(zhàn)場，愛國男兒舉刀槍。

我們在后方，多做幾件衣裳，

幫助他們打勝仗。”

那是1938年的婦女抗日救亡會。

9歲的楊潔跟著媽媽，第一次聽到這首歌。

大家齊心協(xié)力的場景，讓小楊潔熱血沸騰：

我特別喜歡那種氣氛：熱烈、緊張、同仇敵愾、眾志成城。

大家都在為了一件事而奮不顧身地忙碌著。

那時她就知道，自己早晚會做一件這樣的大事。

少女時期，因長相出眾，

在廣播電臺工作的楊潔被很多異性惦記。

有的同事假借組織安排，試圖強迫她嫁給自己；

有的人更是荒謬，用名利做誘餌，

想讓楊潔來做自己的情婦。

無理的要求五花八門，惡心的男人千姿百態(tài)。

但楊潔的反應始終如一：

直接拒絕，并破口大罵。

那些人惱羞成怒，在背地里偷偷說楊潔壞話。

久而久之，楊潔在單位傳出“人緣差”的壞名聲。

于是，臺長把她貶到了新部門：

電視臺。

當時誰都不知道，這次職位調(diào)動，

竟成為《西游記》誕生的伏筆。

1978年，《西游記》初次被搬上熒屏。

大家先別急著回憶，這部作品我們應該都沒看過。

因為，它是日本人拍的。

這聽起來是不是很可笑？

我國經(jīng)典名著，竟然被外國人搶先拍攝。

更可笑的還在后面：

在日版《西游記》里，唐僧變成了女性，

扮演者還是一名女優(yōu)！

無論是孫悟空、豬八戒，還是沙僧，

都是流里流氣的，與原著描述完全不同。

草草看完三集，楊潔氣得直跳腳。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香港電視劇《霍元甲》風靡內(nèi)陸。

內(nèi)陸熱播電視劇幾乎一片空白。

央視副臺長洪民生下令，由王扶林籌拍《紅樓夢》。

心直口快的楊潔直接質(zhì)問：

為什么不拍《西游記》？

洪民生回答：

楊潔，要是讓你把《西游記》拍成電視劇，你敢不敢接？

楊潔想都沒想，直接反問：

為什么不敢？

隨即，中央電視臺做出了一項重要決定：

拍攝一部屬于中國人的《西游記》。

終于，楊潔有機會執(zhí)導這部經(jīng)典著作。

興奮使她忽略，自己已53歲高齡。

《西游記》里，唐僧師徒四人降妖除魔，

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才能取到真經(jīng)。

殊不知，戲外的幾千個日日夜夜，

要比戲里難熬得多。

毫無經(jīng)驗的楊潔，當時一點自信都沒有：

“不知道最后結(jié)果會怎樣，我心里一點兒底都沒有。”

作為中國神話劇的拓荒者，

整個西游劇組，和楊潔共同堅持了六年。

攝像、化妝、照明、煙霧等所有工種，

都齊心協(xié)力，別無二致。

這種激情，讓她回憶起了1938。

戰(zhàn)火紛飛的年代，

楊潔和媽媽一起在“婦女抗日救亡會”，

為前線戰(zhàn)士做衣服的場景。

沒錯，這是最初的夢想。

現(xiàn)實殘酷，很快楊潔就迎來了第一個困難：

角色。

大家可能不知道，

西游記里的每一個角色，

楊潔都花費了巨大的心血。

光是唐僧，就換了三次。

一開始，演唐僧的演員是汪粵。

但他只演了三集，就匆匆離開了劇組。

原因是，有電影請他去當男主。

然后，唐僧換成了來面試小白龍的徐少華。

上妝之后，楊潔看了他一眼說：

你別演小白龍，我看唐僧就是你了。

可惜沒演多久，徐少華選擇了回學校讀書。

楊潔焦急萬分。

直到有天她在樓道巧遇遲重瑞，

這才有了最終版的唐僧。

為了找到最適合孫悟空的人，楊潔拜訪無數(shù)猴戲名家。

最后在六齡童的軟磨硬泡下，才定下六小齡童。

我們熟悉的齊天大圣擁有火眼金睛。

但現(xiàn)實是，六小齡童有600度近視加200度散光。

有一次，六小齡童一棍子把群演的腦袋打出了血。

導演這才知道他是近視眼。

還有唐僧的母親，她的扮演者叫馬蘭。

是當時黃梅戲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在經(jīng)過幾番斟酌，楊潔向馬蘭發(fā)出角色邀約，

但被拒絕。

因為檔期沖突，馬蘭沒法從合肥趕到千里之外的大理。

于是，楊潔讓劇組的工作人員把馬蘭從合肥接到北京，

然后坐飛機飛到大理，最后飛回合肥。

這一幕也成為《西游記》最早鍛造的傳奇：

千里飛機飛車接馬蘭，一日之間往返兩地。

楊潔的決心在此可見一斑。

更傳奇的是劇中的白龍馬。

它其實是一匹黑馬。

每次輪到白龍馬出場，工作人員都要提前給它全身涂一層白漆。

從河里出來后，白漆被河水洗掉，

白馬瞬間變黑馬，工作人員不厭其煩地重新上漆。

就這樣，劇組克服所有角色的曲曲折折。

拍攝逐步走向正軌。

第二個困難，是場景。

為了最大程度還原書中場景，楊潔帶著團隊跑遍全國。

而跑遍全國的交通工具，是一輛破舊的面包車。

有一次，車在半路拋錨。

楊潔一行人只能冒雪推車。

那些天空的場景，和專業(yè)的航拍設(shè)備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只能等到出差坐飛機，攝像師才能坐到駕駛艙，勉強拍出一角天空。

而《西游記》的特效，更是野路子。

不用說，大家也會用這四個字來形容：

假無更假。

但即使這樣，楊潔團隊也付出了100%的努力和艱辛。

比如赤腳大仙赴蟠桃會那場戲。

拍完后，大家發(fā)現(xiàn)一個場工不見了。

原來，天宮戲需要制造大量干冰，

場工在干冰環(huán)境呆久了，不適應，當場昏迷。

還有一場威亞戲，繩子斷開。

沙和尚直接掉落，剛好砸到攝像師頭上。

那名攝像足足昏迷了兩天。

西游劇組不僅環(huán)境艱苦，硬件條件也差到離譜。

偌大的攝制組，只有一臺機器。

有次全組在湖南拍戲，一共拍了十幾天。

拍完大家歡呼雀躍，準備迎接下一集。

結(jié)果，楊潔打開錄影帶一看，發(fā)現(xiàn)帶子全部發(fā)霉了。

十幾天的血汗，頃刻化為烏有。

過了這么多年，工作人員回憶起當時場景，

仍然歷歷在目：

那時，楊潔導演都哭了，

沒辦法，大家只有擰成一股繩重新再拍一遍。

第三個困難，是經(jīng)費。

戲拍到一半沒錢了，楊潔問領(lǐng)導：

可以再申請一些經(jīng)費嗎？

領(lǐng)導滿嘴不耐煩：別拍了，弄個結(jié)尾趕緊結(jié)束！

這種不負責任的回復，讓楊潔很火大，

耿直如她，又跟領(lǐng)導大吵一架。

當時，《西游記》只拍了不到15集，

全劇組都心急如焚。

但那時影視作品還屬于純藝術(shù)范疇，在外面根本拉不到什么贊助。

有一些兒童觀眾，知道這條消息后，

毫不猶豫寄來自己的零花錢。

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募捐的那點錢，對于拍攝所需的經(jīng)費來說，

無異于杯水車薪。

無奈之下，楊潔只能耐著性子去找領(lǐng)導談判。

磨了好多次之后，領(lǐng)導終于松口：

你可以自己去找資金，但必須是貸款，

不能是投資(因為央視要獨占版權(quán))，

這樣我們就讓你繼續(xù)拍完。

楊潔心中長舒一口氣，仿佛得到莫大的恩賜。

后來，有人對她進行采訪：

這么難圖什么？

是圖錢嗎？

當時，楊潔拍一集的酬勞是90元。

6年下來，她的工資不過是25集的勞務(wù)費，2250元。

當時，劇組每人每餐只有5毛錢配額。

而廣州6個餃子，就要兩塊五。

為了讓劇組的男生吃飽，楊潔自己還要倒貼錢。

是圖名嗎？

因為拍攝得罪的人太多了，《西游記》拍完后她就被孤立。

演員在外面鮮花掌聲，她一個人孤獨。

即使這樣，楊潔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放棄。

敢問路在何方?

在腳下!

還得繼續(xù)走下去，

一定要把它拍成。

楊潔曾在訪問中說：那時最難的部分，是特技。

我們拍《西游記》時，是不知特技為何物的時代。

但我們要用各種方法和手段來表現(xiàn)神話里的人物和環(huán)境。

我們完成了。

雖然有很多特技露了餡，但觀眾原諒了。

就這么一部破綻百出的神話劇，至今在豆瓣仍保持著9.5的高分。

再看近年出的各種西游，哪一部不是投資上億。

科技飛速進步，國產(chǎn)劇繼承的特效只有“摳圖”。

大眾三觀被虛假情懷碾碎，徒留流量粉絲原地狂歡。

《西游記》播了33年，也火了33年。

2013年，楊潔導演已到耄耋之年。

對于西游的長盛不衰，她這樣解釋：

因為我們是在搞藝術(shù)，我們沒有為錢，

沒有為名，沒有為利。

我們六年拍了25集，

是用性命在拼搏，用心血在創(chuàng)造。

借芭蕉扇那一集，劇組去的是真正的火焰山，

演員臉上黏著倒模，只能用吸管喝水，

一整天不能吃飯。

吊鋼絲時，有人從六米高的地方摔下來。

在瀑布拍攝，腳下就是萬丈深淵。

多年前，我們以為《西游記》會是神話劇的起點。

萬萬沒想到，它現(xiàn)在還是巔峰。

小時候，總覺得《西游記》有80多集；

長大后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它只有25集。

而《西游記》對我們影響如此深刻，

也不僅僅是因為孫悟空能大鬧天宮。

還是因為，它是我們最早接觸到的，

關(guān)于理想、友情，以及圓夢的故事。

那條取經(jīng)的西天之路，好像一個永恒的隱喻。

人生路迢迢，十萬八千里，

只有披荊斬棘，才能一路將塵埃蕩滌！